让皇太孙去攻打西州、得一身威名,连未来的皇后都不能闲着,也得去军中。这是指着凤凰一飞冲天吗?话说回来,皇太孙与秦家这样的关系,看着更稳固,也更让人放心。明白又直接。阳谋,比阴谋大方、坦率,让人心服口服。等冯仲也离开了,刘贲才从外头进来。刘贲先前奉命去安稳兵士,以免他们义愤之下闹起来。“您该出去转悠,还是继续转悠,”刘贲与永宁侯道,“上城墙多走动,看见您无恙,底下兵士心里才踏实。”永宁侯摸着胡子道:“老夫心里有数。”案边,秦鸾放下了笔。离开京城时,画好的符纸都带上了,可惜用一张少一张。她在纸上列了些纸墨,打算之后交给方天,看看这儿的镇子能采买到多少。有备无患。林繁正要去见李芥,转头看向秦鸾。视线在空中相合,秦鸾浅浅一笑,与永宁侯道:“我也去会会那位李芥将军。”秦威听见了,忙问:“你见他做什么?”秦鸾抿着唇,眼珠子一转,好像想得格外认真:“给他贴个符?”一旁,永宁侯哈哈大笑。秦威也是哭笑不得,笑完了,倒也没拦着她。林繁与秦鸾一起出了大帐。李芥被关押在牢房里。太阳已经下山,哪怕是夏日,飞门关的夜晚也不似京城一般闷热,反而显得凉爽。牢房又在阴处,越发透着寒意。一迈进去,除了冷之外,还有各种味道混杂,绝不好闻。林繁停下步子,看向秦鸾。秦鸾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未免麻烦,李芥被单独关押着,真进到这儿,比外头还干净许多。听见由远走近的脚步声,李芥冷笑道:“你们今儿挺空啊。”晋彷来过,冯仲也来过。现在来的嘛……李芥抬眼看着来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一个是林繁,另一个,竟是个姑娘家?奇了怪了。“今儿不是空,是急,”林繁道,“我听说,李将军刚才破口大骂了,为着西凉朝中那些小人。”李芥道:“不该骂吗?不是那些小人,你们能轻易取胜?”“该骂,小人在哪儿都该骂,”林繁道,“知道今日为何都这么着急吗?”李芥看着林繁,等他继续说。“大周朝内也有许多小人,”林繁呵地笑了声,“我与永宁侯,全家老小,成了反贼,圣旨刚刚送达,要把我们都抓起来。”李芥哈哈大笑:“你编故事呢?我看着傻?”这话能有人信?他脑袋又没有被驴踢过!第307章 信任已失李芥笑得很大声。许是被擒获后的日子实在太无趣了,他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起伏了。其实,李芥自己也清楚。他的狂笑,并不是因为林繁编出来的故事。那故事听着就假,是个笑话,却没有那么好笑。今日真正点燃了他情绪的,是苏置的兵败。一场不该出现的败局。如果说,玉沙口的败,有石魏冒进之缘故,但是,周人掌握了那座高高的崖壁,他们选择纵马而下的那一刻,大凉就已经败了。石魏不冒进,大凉也是败。只是败得没那么惨而已,却改变不了结果。败得心服口服。可鸣沙关不一样。鸣沙关明明能守,苏置有那样的能力,却被那督军折腾成了那么一副结果。李芥岂能不气、不恼、不怨?他们前线将士,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大凉拼搏奋战,可他们的朝廷,别说在乎他们的命了,连他们的疆土都不在乎。那些蛀虫,在乎的只有自己的钱财与安乐。在蛀虫们的孜孜不倦下,大凉风雨飘摇,反倒衬得他们这些忠义之臣像个笑话。活生生的大笑话!所以,李芥才会大骂,又大笑,止不住的大笑。“李将军不信?”林繁的笑容里,亦带了几分自嘲之色,“我又何尝愿意信。只是行人带着圣旨到了,整个飞门关都听到了宣旨,我身上反叛的罪名真真切切。眼下未被抓起来,还能在营中行走,不过是其他将军们与李将军一样,不相信圣旨上说的那些。”李芥的笑声顿了顿,看着林繁。“我身边这位是永宁侯的长孙女,”林繁指了指秦鸾,道,“她在皇上发难时逃出了京城,一路赶来飞门关报信。”李芥的视线落在了秦鸾身上。眼神之中,很是疑惑,很是不解。从衣着打扮看,就是个普通村姑,再仔细端详,又能看出来,这妮子练过武。不说武学高下,但身姿体魄上,练过的和没练过的,区别还是不小的。而且,白白净净,五官很不错。这让李芥越发不懂了。就秦胤那么个五大三粗的样,能生出这么标致、窈窕的孙女?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如果真如你所言,”李芥重新看向林繁,语气里满满都是讽刺,“那就是你们周人的皇帝傻了。”林繁轻笑。李芥把林繁的反应看在眼里。如果林繁尊敬皇帝,他一定会不满、不忿,哪怕掩饰得很好,多多少少,会从神色里露出些不认同来。可李芥没有发现一丝一毫那样的情绪。反倒是,那声轻笑里,透出了几分认同。莫非,现在的年轻人,能把情绪藏得这么滴水不漏?那还真是后生可畏。“我来这里,目的很简单,”林繁双手抱拳,道,“想向李将军讨教如何攻克西州城。”李芥抬起眉头,道:“这个目的,倒是比你的故事真上许多。”只是,确实太急了。就算是编造故事、弄虚作假,但今儿这一个个的,尤其是冯仲与晋彷,那股急迫与焦虑太明显了。周人刚攻下鸣沙关,按说需得调整一番。西州是硬骨头,谁还能指望着三五天就敲开城门?周人皇帝也不至于那么天真,连十天半个月都不给。现在急的,该是西凉,绝不是周人。“西州易守难攻,可惜我没有多少时间,”间,”林繁道,“除非速胜,否则我这辈子都别想打下西州了。”李芥问:“你想用西州城重新换取皇帝的信任?”一听这话,林繁笑了起来。他转头看秦鸾,秦鸾亦眼睛弯弯。“那是安北侯、冯将军他们的想法,想借着西州城,让我祖父与定国公洗刷反贼罪名,”秦鸾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可是,信任没了就是没了。”李芥的眸子倏地一紧。林繁脸上的笑容散了,只余下坚定:“信任已失,并非是皇上不信我们,而是我们再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