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严肃,视线凌然。而后,她摇了摇头。唐筹不知何意,问道:“您为何摇头?”“要气势没气势,要精神没精神!”平阳长公主道,“当年,我大周将士英勇无畏,横扫神州大地、所向披靡,不过二十年……”此时此刻,长公主的心中,五味杂陈。她来祁阳这一遭,固然有她的目的。可是,身为赵家女儿,看到府兵如此状况,她还是很心痛。父皇征伐天下时,赵家的将兵是多么的奋勇!兄长领兵时,他麾下的战士的那股蓬勃朝气,赵瑰今时今日,依旧记得很清楚。她亲自率领的瑰卫,一群女子,无论年纪大小,她在她们的眼睛里,看到的也是无尽的希望。而现在,赵瑰看着这些年轻的府兵,她看到却是一副日薄西山之相。大周建朝,明明还不到三十年!幸好,还有念之。这些年里,长公主做了很多准备。她恨颜氏、恨赵隶,她想要为兄长的遗腹子把皇位夺回来。但是,那不是全部。她始终姓赵,她是赵挥的女儿。父皇与一众志同道合的将士们用鲜血与热泪建起来的大周,不能在赵隶的手中变成这幅样子。皇朝建立不易,倒塌起来,却很快。这几年看似波澜不惊,没怎么打仗,也没有什么大灾,可根基出了问题,里头在虚耗,一旦耗到了那个点上,便是轰然倒塌。如此下去,等老臣们纷纷告老,再有个二三十年,等到她老的时候,她都不敢想大周会是什么模样。平阳长公主的视线,再一次从府兵的队列上滑过:“连我都打不过!”盛气凌人。府兵之中,自有不服之人。唐筹死死瞪向他们。怎么?还想与长公主一较高下吗?与金枝玉叶动手,疯了不成?不敢出真力气,铁定打不过,就算真有鲁莽的出真力气了……唐筹心里苦哈哈的:八成也打不过。操练得好一些的那些府兵,之前就抽调去打西凉了,怎么还会留在祁阳。留下来的,可不就是这么个能耐了嘛。平阳长公主也没有与这些无精打采的府兵一较高下的心思,只吩咐唐筹:“出发,连夜搜山。”唐筹把府兵交出来,就做好了“配合”的准备。搜也好、查也罢,总归是这么多人看住长公主,不奢望抓住其他人,只求撑到朝廷的快报抵达。想法是不错,可真的配合起来,唐筹差点去了大半条命。祁阳怎么会有这么崎岖的山路?祁阳怎么会有如此难行的小道?他脚下走的,真的是路吗?他一介书生出仕,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辛苦。屁股被颠得仿佛开花,脚底板全是水泡,两股战战,害怕走路,更害怕骑马。颜家那儿,六老太爷定然吃不消这种体力活,族里使了几个年轻人来。第一天,三个,第二天,换了三个,第三天,又换了。府兵们也是怨声载道。反贼没抓到,光翻山越岭去了。“殿下,”唐筹劝长公主道,“这么搜,不是个办法。”“那你有什么办法?”长公主问,“我都没喊苦,你看看你手下这些府兵,像话吗?”唐筹被堵了个正着,只好讪讪道:“也许,下官是说也许,他们已经走出了祁阳。”“你官道上设了那么多卡口,我们又搜寻山道,”长公主嗤笑一声,“你跟我说,他们已经走出去了?”唐筹皱眉。在他看来,卡口还不够多。原本设卡的守备,也被他调来巡山了,导致人手不足。长公主没管唐筹的想法,又道:“既然不在祁阳了,我们继续往西追。”唐筹连连摆手。带府兵去别的州府?长公主可以说,他绝对不敢做。“你祁阳的兵用不了,”长公主道,“我到哪儿,问哪儿要兵,不也一样?”唐筹“啊?”了一声。“唐大人真是提醒我了,”长公主笑了起来,“我就不该问你要兵,直接到飞门关下堵人就是了,明儿就走。”“对了,”长公主又问,“我那支簪子,你拿回来没有?做事拖拖拉拉的,别耽搁我启程。”唐筹一口气堵得厉害。走,是断不可能让长公主走的。“簪子换回来了,”他道,“在府衙里,长公主回城时,下官给您送来。”回到衙门里之后,长公主见到了簪子。她仔细抚了抚,很是珍惜。李家庄那儿留了自己人,唐筹使人去交马换簪,侯夫人他们就能收到信,知道她这里一切都如计划好的这样。至于先行一步的秦鸾三人……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出了祁阳地界了。如长公主所料想的一样,破旧的马车沿着官道,离开了祁阳。季氏长松了一口气,与两人道:“我怎么觉得,自打离祁阳城远了之后,卡口查得越来越松了。”之前那架势,如果不是人手有限,祁阳上下恨不能是一里就一卡。当然,哪个州府都调不出这么多人手,只能尽量多布置卡口,查得严一些。可越来前行,感觉就越明显。守备心不在焉,匆匆看一眼就放行了。“颜氏一族是颜氏一族,唐知府是唐知府,守备是守备,”秦鸾道,“不过,您说得是,确实太松了些。”就像是,有人牵扯住了似的。掀开帘子,秦鸾看着前方。夕阳远落,他们前行的方向,天空尽头一片晚霞。第291章 胡说八道御书房里,黄太师坐在一旁。皇上看着手中折子,久久没有出声。黄太师没有催促,只眼观鼻、鼻观心。他很清楚,这封祁阳府快马加鞭送进京的折子,会让皇上心堵。自那日三府“消失”后,京城里的风就不稳。时而东风、时而西风。有人愤怒他们的造反之态,有人认为定有内情,金銮殿里都吵了很多次,更别说下了朝之后。不止官员们争论,百姓之间也各有各的想法。当然,谁都说服不了谁。在黄太师看来,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不是谁都跟他似的,掌握了事情的全貌。不知道林小子是先太子的遗腹子,不知道皇上对此心生怀疑,不知道永宁侯坚持“带病”出征的根由,自然而然的,对这最后这么一出“三府消失”的结果,会有不同的看法。思路思路,它就是一条路。路中间断了一节,亦或是手里无火把、天上无明星,连东南西北都无从分辨,不就是会走进迷宫里吗?到最后,鬼打墙。要么误打误撞、稀里糊涂,要么就在里头继续绕着。千步廊里,这些日子绕迷糊的人,数不胜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始终有解释不通的前后因由,于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互相指出对方的不合理,却也无法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