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符水的解药呢?”许道士一见到林繁,大叫起来。上下打量了许道士两眼,林繁摇了摇头。让符灵把许道士弄晕,一是不让他开口,避免和马贵对质,奸细同道,本就是编出来的,真对质了,肯定出一堆漏洞。第二,也是给许道士压力。莫名失去几天记忆,许道士会有一些猜测,林繁只要再吓唬吓唬,应该能有成效。没想到,林繁还没开口吓,许道士自己把自己吓得不清。许道士将林繁的摇头,看作拒绝交出解药,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早与你说过,符水进了你的肚子,能让你听话,国师救不了你,这不就又回来这儿了吗?”林繁笑了笑,很是随意,“这回是傻了,无知无觉,跟丢魂了一样,下一次是什么样,不好说。”许道士一个寒颤。这次是符人,下一次,若是血偶,他还有命?不,不对,符水若无解药,本就没命,区别是死得痛不痛快。一刀子下去,十八年后一条好汉,还是流干了血,永世不得超生……林繁观察着他的神情,淡淡道:“一个傻子,对我也没什么用处。”第149章 困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落在许道士的耳朵里,一下子动听了起来。“是是是,”他连忙附和,“傻子不能给赤衣卫供词,贫道却能,贫道如今清醒着,一定有问必答。”他合作些,让林繁多得些利益,兴许,林繁会愿意给他一个痛快。外头,冯靖禀道:“甘侍郎来了。”听说许道士醒了,三司陆续来人。甘侍郎最先到,与林繁拱了拱手,看了眼地上瘫坐着的许道士,问:“国公爷已经问上了?”“谈不上问话,”林繁笑道,“我就告诉他,二进宫了,哪怕国师再把他提回去,我也能让他三进宫。不如今儿配合些,有什么交代了就是了,也省得大伙儿都麻烦。”甘侍郎闻言,哈哈笑了笑。审问嘛,最要紧的,是占据上风。尤其是心理上的。让被审的对象明白自己无路可退,确实能省不少事。很快,所有人都到了。林繁这才问许道士:“国师把你领回去,你就在那儿吃酒歇觉,酩酊大醉?”许道士白着脸,没有否认。“你这细作,做得可真有意思。”林繁哼笑。许道士依旧没有辩驳。上一回就被打成“奸细”了,一回生两回熟。“同是西凉奸细的马贵,你知道吧?”林繁继续问,“他说你靠着国师庇护脱身,却把他供出来。”许道士这时道:“贫道没有供出他。”他连马贵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既然是配合赤衣卫,他当然只能说一半,藏一半。当然,赤衣卫的重心并不在马贵身上,而在邓国师。邓国师让他出手试探秦家那丫头,那么,今时今日,别人以他为切入口,顺藤摸邓国师,也在情理之中。脑海里闪现过各种血偶的模样,许道士默念着“死道友,也死贫道,但贫道需得死得痛快”,以一个奸细的身份,把邓国师卖了个精光。“听说大周有一位道士很得皇帝宠信,便由贫道来接近他。”“贫道取得了国师的信任,借此知晓了许多宫中事情,再送回西凉。”“上次对永宁侯府动手,是贫道与国师一拍即合,国师想探一探秦家那修道的小丫头的底。小丫头厉不厉害,贫道不知道,贫道自己是只三脚猫,被国师那靠不住的定身符给坑了,才会露馅。早知道国师根本没有几分道行,贫道绝对不会冒险行事,暴露身份。”“国师知不知道贫道是奸细?这贫道怎么晓得,你们得去问国师,看他是装傻装不知,还是眼瞎没看穿。”“贫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邓国师难道是好的?你们对贫道吹鼻子瞪眼做什么?宠信邓国师的,是你们的皇帝!”“国师与皇帝身边那太监狼狈为奸,他还在炼丹,贫道不知道他炼了什么,但他那点能耐,也炼不出什么好东西!”为了让血偶的恐惧从脑海里消失,许道士拼劲了全力,越说越快。右都御使气得要打他,被林繁拦住了,只能忿忿作罢。林繁让冯靖把邓国师带下去,与几位大人商议了一番。“弹劾邓国师,”右都御使道,“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我看难,”甘侍郎说,“奸细的口供,能信多少,也不好说,邓国师借此为由……”林繁笑道:“不管有没有效果,如实报上去。”“也对。”林繁理了折子,送到御书房。这两天,皇上一直憋得慌,见了这么一份供词,郁结在心口的火气又蹭蹭往上窜。“念之,”皇上问,“你怎么看?”“臣抓奸细,奸细、尤其是马贵那边送去西凉的消息,对我们影响极大,各处储粮、布兵都要调度,”林繁道,“至于国师,臣不知道他炼什么丹,也不知道许道士是不是信口雌黄,奸细一个,说什么假话都不奇怪。”皇上睨了林繁一眼,而后,示意他退下。林繁并不多言,离开御书房。事实上,丹药之事,他已经听说了,他也知道皇上为此骂了邓国师。只是,这一番布局,从一开始,他和永宁侯的重心就不在宫里。从引导黄太师抛出一枚弃子,步步推进至边关,让他们能够走出“困在京中,手下无兵”的困局,才是他们的目标。邓国师如何,顺妃如何,只是顺带着,而非首要目标。诚然,成年人都是贪心的,这也要,那也要,恨不能一波赚个盆满钵满。可现实状况,最见不得贪心之人。他们必须抓大、放小。不过,林繁眼中需得先放下的小事,此时此刻,占据了皇上的心神。傍晚时,皇上疲惫地从奏章中抬起头来,慈宁宫的人就在外头候着了。皇太后有请。晚膳,干脆摆在了慈宁宫。皇上一进去,就见太后的神色不太对。“一个细作,能在手下好吃好喝,”皇太后问,“邓国师当真毫不知情吗?”皇上一愣。“炼丹药给后宫嫔妃,他这是在害人!”皇太后又道,“哀家就这么说吧,顺妃当年怀启儿并不困难,为何那之后明明盛宠多年却不再有孕,是不是那丹药,对女子生育有碍?从年纪上算,启儿往下,皇上早夭了两个女儿,只宛平还康健些,再之后,逞儿比启儿小了这么多,也就近三五年,才渐渐有嫔妃怀孕。是不是顺妃常年用药,影响到了皇上?”皇上沉下了脸。子嗣不顺,他自己知道,怪不着丹药。毕竟,谁能比赵源身体差?皇后生赵源时,宫里都没有邓国师这号人。至于早夭,亦是养孩子常有的,若要责怪,按理是该怪他这个当爹的。母后作为他的母亲,下意识为他开脱,怪到别人头上,人之常情。皇上扫了一眼左右,他生气的是,谁把细作、丹药之事,传到了太后耳朵里!“皇上不用管哀家如何知道,”皇太后看穿了他的心思,“哀家只问皇上,如何处置!”皇上问:“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妖道,必须要处置!”皇太后沉声道。第150章 回答慈宁宫中的气氛,随着这么几句mǔ_zǐ 争执,呈现出了剑拔弩张。近前伺候的宫女嬷嬷,早就都退出去了。只余mǔ_zǐ 两人,面对此刻的问题。皇上坐在罗汉床上,下意识地,抬起手,扯了扯领口。皇太后的要求,让他有一股窒息般的感觉,很不舒服。没有回应皇太后的话,皇上紧抿着唇角,眼前的母后,让他觉得陌生。在他的眼中,母后说话做事,极其温和与舒缓。皇太后最喜欢说的话,是“循序渐进”。可这不意味着皇太后脾气软。她行事其实很有力,以她的方式,柔中带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