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瀚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他刚才装作无意间说出吴周来访的消息,本就是试探二人的反应,可是这二人虽然心情低落,但是却依然没有提出开始谈判的建议。
将两人送回馆驿,余震瀚返回王城向郑经汇报,郑经听完这两人的反应之后,笑道:“这是正常反应,不过是对旧时代的留恋,和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罢了。
只要我们拿出诚意,这两人完全能够争取过来,他们不主动寻求谈判,我们就绝不开口。不然谈判一旦破裂,两人可就没脸留在安平了。”
余震瀚也是笑着附和道:“大王说的是,遮羞布还是要有的,不然脸面上挂不住,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后几天余震瀚不再提起任何关于吴周的事情,只是带着两人四处参访,从繁华的街市到忙碌的工厂,从正在训练的军营到乡下的农村,足迹几乎涵盖了整个安平。
可以说华夏的实力真真切切地展示在了陈廷敬与张英的面前,尤其是安平周边的农村让陈廷敬与张英印象深刻,安平周边的农村不是两人印象中农村黔首百姓低矮黑暗的泥土房子,而是整整齐齐的红砖黄瓦的大房子。
这些房子很明显都是经过规划,整齐划一,街道上也是非常的整洁,远不是大清农村到处一片脏乱、蚊蝇滋生。
张英觉得安平的农村有些不像农村,在他看来缺少了农村的生气,至少农村的家庭应该养几只鸡,喂一头猪,这些牲畜在关键时刻能够为一个家庭换来一些救命钱。
可是安平周边的农村的院子里竟然看不到一只鸡、一头猪,张英向当地的百姓询问为何不在院子里养些牲畜?
百姓给他的回答颠覆了张英的三观,百姓竟然非常嫌弃地说,养这些东西干什么,臭烘烘的,又耽误时间,又不挣钱。
种田之余的空闲时间,到城里打零工挣到的钱也远比养这些东西挣钱,而且安平有专门做养殖的专业户,规模又大,成本又低,想吃肉大可以到市场上去买。
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的张英向余震瀚请教:“余先生!郑氏为何不鼓励百姓在农闲之余养殖一些牲畜,既能满足百姓自己吃肉,还能拿到集市上换取一些银钱?”
余震瀚笑道:“余某刚开始也不明白,不理解安平周边百姓为何不愿意饲养牲畜,宁愿花钱在集市上购买。直到又一次与大王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大王的一番话让余某彻底明白了。”
张英一听怎么又是郑经,怎么什么事都能与郑经扯上关系,如果说一个两个是拍郑经的马屁,那么大家都这么说,那一定是郑经有太多的过人之处。
“华夏王怎么说?”
“大王说这是城市化效应,因为这些城市周边的农村靠近城市,城市里就业的机会多,老百姓在农闲之余都会选择进城市打零工。
安平城的人工价格很贵,一个普通的小工一天的工钱都不会低于七八十文,而一斤猪肉的价格不会超过二十文。
百姓打一天零工的收入能够买好几斤猪肉,若是觉得猪肉价格贵,还可以选择买鱼肉,安平的鱼肉很便宜,只有几文钱一斤。
当百姓发现打零工的收入远比在家养几只牲畜高的时候,就没有人再愿意养殖牲畜,只要我们走出安平二十里之外,老百姓的生活方式与大陆的百姓没什么不同。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要比在大陆的百姓更富足一些,百姓需要承担的赋税要一些,徭役也不是很繁重。”
“百姓的赋税是多少?”
“我华夏的农业是以地征税,若是自己购买的土地按照土地收成征收两成赋税,若是佃租官地还要额外征收两成地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的赋税,我家大王认为,赋税应该越简单越好,百姓知道自己该交多少,官府知道自己该收多少。
而且越是简单,就越是不会给地方上下其手的机会,少了地方官府的盘剥,百姓的日子自然会好过一些。”
“朝廷征收两成赋税,那地方官府怎么办,总不能让地方官府饿肚子吧?而且官府把地租定的这么低,大户人家怎么会甘心自己的土地这么便宜租给佃户。”
“先说赋税问题,我华夏农业执行的是一税制,也就是合并税制,将田赋、丁税、火耗等杂税全部合并到一起,经过计算后定了两成这个标准。
这些农业赋税国库拿三成,七成归地方安排,地方上拿到了赋税就要担负起地方的责任,比如教育、医疗等开支国库负担三成,地方负担七成。
至于你说的私人土地的佃租问题,我华夏原则上是不鼓励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佃租土地,而是将土地集中化管理,以农场的方式经营。
不过承天府是新开发的土地,眼下还没有形成大农场模式。南洋地区都是大农场模式,那些农场主至少经营着上千亩的土地。”
余震瀚所说的这些,其实陈廷敬和张英都有所耳闻,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两人亲耳听到郑氏的官员证实这些消息的时候,两人知道郑氏这是在挖士绅的根基。
士绅赖以控制百姓的手段就是土地,之所以能够用土地控制百姓,是因为士绅所享受的免税政策,郑氏的土地政策直接让士绅的土地也纳入了征税范围。
想要依靠土地获利,就必须要提高佃租的额度,不然将赋税转嫁到百姓身上,老百姓在缴纳赋税和地主的地租之后,还能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利润。
再加上官府定下的两成地租,老百姓肯定不会愿意租种地主的土地,两人可以想象的到,随着郑氏全民教育的推广,士绅这个阶层早晚都会消亡,‘读书人’这个词只能是它本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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