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营区里黑压压的人头,已经没有之前的空空荡荡的感觉,大有兵强马壮的威武之气。最次,也有个人多势众的安全感。可程知节却没来由的心虚不已,求救般的对李逵反复说着一句话:“兄弟,你得救我!”“救你?我都自身难保,要不写信给岳父,让他和老刘家断了关系吧!以前岳父在淮阳军中困纾的时候,也没见几个帮衬的亲戚。”李逵歪着脑袋想折,但想出来的办法,怎么听都感觉不靠谱。但程知节觉得是个办法,反正穷的时候没亲戚,如今发达了,都上门来,谁吃得消?他眼珠子亮了起来,觉得让岳父刘葆晟出面,或许就大事化料,小事化无,相安无事了。只不过,这事他可不敢出面,只能期许的看着李逵。意思再简单不过,是兄弟,你去;哥哥给你掠阵。可李逵怎么会做出如此没品的事,他是文官,负责智商,负责出主意的好不好?立马就不乐意了,瞪眼道:“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才是刘家的亲女婿,我这个准女婿可太不好开口。”李逵一句话把自己摘出去了。留下程知节无尽的哀怨。他就知道,李逵这家伙在家里头不靠谱,但问题是,程知节有没有胆子教唆岳父刘葆晟和刘延年反目啊!“哥哥我苦啊!老五甭管在家还是在外头,啥都听你的,可是你二姐,她不顺心了就挠人,要是她知道哥哥我教唆她爹和她大伯闹翻,甭管有没有外人,都能让哥哥下不来台,唉……”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完美的计划也失去了执行人,变得漏洞百出。不过说到挠人,李逵想起来了皇城里的大橘猫,黄将军。它算是在皇城里自己第一个跟班。之后他来了西北,总不能带着一只猫上任吧?黄将军于是就养在太师府,但黄将军野惯了,根本就不会安心住在家里,只是吃饭的地方从皇城变成了太师府。当然饭菜的品质没有下降,加上太师府附近的府邸内,内宅女眷都有养宠物的习惯,养猫无疑是非常不错的选择。有吃有喝,还有随时随地就能去小母猫的闺房,羡煞人也!“对了,黄将军还好吧?”“那只大橘猫?它有什么不好的?老五替你养着,放心吧!说不定,过些日子,岳父家附近黄猫泛滥,就有它一份功劳在里头。”说话间,话题就歪了。不是故意带歪了,关键是李逵对眼下的局面也没有任何办法。叫来鲁达,这家伙人五人六的整了一套校尉的行头,还在马群之中选了匹高头大马,颇有将军的风范。“鲁达,你从秦凤路大军之中拉来多少人?”鲁达眨巴了一阵眼珠子,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数过,但我的一个指挥的人马显然是够了。”指望鲁达能把事情办妥当,李逵真的想多了,这货看着挺聪明,就是不识字。估计五百人一个指挥的名册,也是底下人写好了给他,他才搞明白,自己已经堂堂指挥大人了。李逵无力地挥挥手,对鲁达道:“你下去吧,先把人训练起来再说。”鲁达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试探着问:“大人,不是应该先好吃好喝的养起来吗?”“你意如何?”李逵问。鲁达见自己的建议有被采纳的可能,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嘿嘿笑个不停:“喝酒,卑职以为至少要喝痛快了,喝一场大酒才能让兄弟们高兴。”高兴?别说了李逵了,就连程知节都对鲁达的奇妙想法给说愣了。当上司的竟然还想着让属下高兴,你咋想的?不让属下背地里骂你祖宗八辈,已经算是不错的上司了,还想要让属下高兴。这哪里是jūn_duì 的路数,完全像是山贼的路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真有这么好的事,谁还会说当兵苦?就连程知节都看不下去了,沉下脸对鲁达怒道:“滚!”“回去问问年熹、丰璋,如何做好一个指挥。”鲁达临走的时候,李逵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两句。等人离开了之后,程知节对着鲁达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冷不丁对李逵好奇地问道:“人杰,你似乎对他很有好感?”这话听着充满了腐朽的味道。李逵当然不能承认,反驳道:“没有的事。”程知节怕表达不清楚,解释道:“不单单是他,还有庞万春也是,加上鲁达,李云就不说了,他是你族弟任何帮衬都是应该的。但是鲁达和庞万春就不同了,鲁达不过是你在街头胡乱招来的家丁护卫,庞万春当初也只不过是和你有过一面之间,你就亲自出面写信举荐给我。这么多年,除了他俩,似乎连老五都没有让你如此上心过?”回忆了过往,似乎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李逵越听,越是心虚。鲁达的武力值很强,可以说鲁达的身体天赋几乎和他不相上下,而且有情有义,是个能够作为死忠培养的人才。鲁达的模板,最次也是个能够阵前冲锋陷阵的大将。至于庞万春,留在身边可以作为保命的手段。庞万春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简直让人匪夷所思。而庞万春的统兵能力,在李逵看来比鲁达更加出色,这是个放出去能统领大军的将才。要是李逵这么说,肯定没有人相信。李逵总不能说,自己对他俩如雷贯耳吧?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对一个人要表示善意,却说不出理由的话,最好的解释莫过于:“可能他们俩人看着顺眼吧?”这个说辞虽然敷衍,但也能说得过去。正说着,突然在军营里看守大营的丰璋跑到帅帐里,嚷嚷道:“不好了,大人、将军,不好了,秦凤路的将领带着兵马堵住了营门,在门口骂人呢?”“带头的人数是谁,带武器了吗?”李逵早就料到了这种局面,不慌不忙的问:“没有弓弩,只是携带了随身的直刀和笔刀。为首的秦凤路军中的一位都虞侯,今日看守营区。”这种纤细且短的刀具,在宋军中的地位和匕首差不多,基本上每个士兵都有。防身、砍柴、修建营地,就是在战场上使用的机会不多。李逵松了一口气道:“拦住他们不要让人踏入营区一步。对了将大炮推到营门口,装装样子。”丢了数千人,别说军中的都虞侯了,就连刘延年也会赶来。听到营门被堵住了,程知节顿时着急了起来,嘟哝道:“怎么办,人杰怎么办?他们要冲进来了怎么办?”“让人拦着,拖延一阵。说不定章学士会帮我们摆平。”李逵故作轻松道。程知节却脸色蜡黄,宛如病入膏肓的样子,眼神中满满都是惶恐和不安:“人杰,要不把人送回去吧?”“送回去?扩军之后还还想要从京营之中要来兵源不成?”李逵说中了程知节的痛处:“二姐夫,你训练京营士兵多久才有一战之力,你应该清楚。秦凤路的士兵拉出去就能打硬仗,但是京营的老爷兵能把主将仍在战场,自己就跑了你信不信?”程知节嘴角发苦,李逵的话句句在理,他信。猛虎营已经耗费了他无数的心血。甚至岳父刘葆晟都搭进去了无数的人情。中层军官都是折优而选,士兵也是从京营之中优中选优。但实际上,没有李逵弹压,没有高俅的一千来从战场上死战退下来的士卒打底,程知节和他的猛虎营根本就无法在野战中和西夏人对峙,并站住阵脚。更不要说大破西夏数万大军了,没有全军覆灭,都已经是万幸了。能够又磨练士兵的意志,又保全大部分士兵的性命,这样的战斗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就连李逵也不相信,能够再次遇上。尤其是火炮在战场上强悍的杀伤力,已经让党项人有了血的教训。以后想要单用火炮奠定战场优势也是千难万难。毕竟,如今的武器还无法凭借杀伤力就能统治战场。李逵虽想着灭西夏,今后的苦战和硬仗多了去了,没有战场意志坚定的士兵,如何在今后的战场上获得胜利?猛虎营被围之后,很快消息传递到了吕惠卿等人的耳朵里。苏辙没开口。章楶不好意思开口。但是刘延年气地直哆嗦,猛然地将书案一巴掌拍散架之后,怒不可遏地大骂:“这两个兔崽子,简直欠管教。老夫今日非要给他们立一立规矩。”几个人老成精的文臣,怎么可能听不出刘延年的言外之意吗?几个人正头痛呢?要说李逵做事不地道,还真是如此。但问题是,他们不能说李逵的不好,都是文臣,面对武将的时候立场要明确。这就为难了,责罚李逵不可能,寒了刘延年的心更是不妥。但刘延年对程知节和李逵的称呼,让他们想到了解决办法。章楶呵呵笑道:“家务事?”刘延年嘿嘿笑道:“没错,家务事。”苏辙仰头盯着房梁看了一阵,悠悠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吕惠卿附和道:“老夫也是有心无力。”刘延年得到了几个西北最大的文官承诺不掺和的答复,自然是信心满满。带着亲卫直扑了猛虎营的营寨,在马上,他琢磨着:李逵和程知节至少缴获了西夏两万战马,老夫要一万不过分吧?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和战马相比,士兵算个屁。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上报枢密院,秦凤路大军战损多出五千人,这人随时随地都能补充进入他的jūn_duì 。甚至自己不用出一个大子。但是战马就不一样了,朝廷也没有多余的战马,李逵手里的两万战马,顿时成了刘延年嘴边的一块肥肉。这要是不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上一口,都对不起亲戚的关系。要不然,他堂堂一方大帅,还用在校场对两个小辈给好脸色,美的他们?心里想着好事,路程就变得特别短暂,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猛虎营的营寨外,属下的都虞侯看到自家主帅来了,哭哭啼啼地跑到了刘延年的马前,噗通跪在马前哭诉道:“大帅啊!敷衍路的禁军太无礼,用犒赏三军的由头,竟然来我军中拉人。”刘延年看都没看属下,抬起手中的马鞭对营门大喊道:“让你家将军出营门来见老夫!”“你谁啊!”趴在营门上头的正是鲁达,猛虎营有一个算一个,比力气,鲁达不比李逵差;比嗓门更是不相伯仲,喊话的事自然落在了鲁达的身上。“你是何人?”鲁达早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他装傻充愣很有心得,假装不认识。趴在营门上摇头晃脑地挺胸道:“我乃营中指挥鲁达,有事说话,别动不动喊我家将军,将军忙着呢!”“你能做主?”刘延年看不起鲁达,他们之间差着天和地的距离。小小军中指挥而已,就敢对自己如此口出狂言,看来自己要一半战马还是少了。此时刘延年边上的都虞侯开口控诉道:“大帅,此人就是来我军营之中哄骗我军士卒的贼子头,不能放过他!”鲁达瞪眼看向对面的从五品武将,丝毫没有位卑的直觉,怒道:“我给兄弟们找好营生,何错之有?”刘延年看出来了,鲁达就是个夯货,多说无益:“告诉程知节,让他来见我。我是他奶娘家大伯。”唉,原来是亲戚。鲁达愣住了,从营门上下来,程知节和李逵就在营门下面躲着,鲁达没辙了,只能求救地看向了李逵。“要人没有,谈补偿吧?”行了,鲁达再次爬上营门,居高临下的对刘延年喊道:“要人没有,谈补偿可否?”刘延年满意的点点头,直截了当道:“你们缴获了两万战马,我刘某人也不多要,给我一万五,这事就算了。”鲁达忙上忙下的传话,最后一句,李逵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让鲁达拒绝。鲁达趴在营门上,对着刘延年嚎丧似的嚷道:“直娘贼,想要战马,门都没有!”刘延年的脸顿时黑了。而躲在营门下的程知节也吓得哆嗦起来:“要命的东西,让你拒绝,可没让你骂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