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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 / 2)

……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牛车缓缓驶过朱雀桥,来到乌衣巷口。


乌衣巷原本只是东吴戍守石头城的营地所在,因为东吴军士都穿黑色衣甲,故得名“乌衣营”,再后来改名“乌衣巷”。


二十余年前,王导在乌衣巷建造住宅,乌衣巷也就逐渐成了东晋豪门贵族的聚居之地,王谢两家更是乌衣巷的代表。


谢家还在发育阶段,虽已有声名,但尚未到巅峰;是王家虽已过巅峰,却仍在高光时刻。


宽敞的巷子内,是一条可供两辆牛车并行、平整干净的青石板路,一个个院落飞檐翘角,屋门节次鳞比,数棵茂密如蒲盖的大树点缀其间,几辆华美的牛车缓缓驶过,并不喧哗。


整个巷子,华丽,安静,似乎笼罩着一股富贵之气。


终于,来到了王家府邸之前,司马珂才见识到了真正的高门望族的繁盛。


门口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中间朱红的大门更是如同城门一般雄壮威武;两边的院墙延展开来,足足有两百多米,这架势似乎不是一座府邸,而是一座小宫殿。


司马珂下了牛车,随着前头牛车下来的使者,入了侧门,里面更时另有一番洞天,简直如一座园林一般,丝毫不亚于后世的孔府。


垂花门前,一个二十余岁的华服青年正在等候,那少年面目俊美,双眼炯炯有神,英气勃勃,神态有点倨傲,很显然是王导硬派来迎接的,并非心甘情愿。


可是当司马珂真正到面前时,那青年似乎呆了一下,似乎被司马珂的姿容所慑,倨傲的神情收敛了不少,对着司马珂一揖:“在下王恬,奉家君之命,前来迎接君侯。”


王恬,字敬豫,王导次子,官拜尚书郎,右第六品。


司马珂急忙还礼,两人并肩而行,向王家前厅走去。


司马珂原以为王导会在前厅等他,然而事实却证明他想多了,大厅里迎接他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青年官员,王导的长子王悦,据说也是王导最宠爱的儿子。


王悦,字长豫,官至中书侍郎,右第五品,官阶比司马珂高,倒也不算是怠慢。而且这王悦看起来气度从容,颇有城府,举止有礼,不似王恬一般毛躁。


进了厅中,王悦居中,司马珂和王恬各自踞案而坐,早有侍女前来奉上茶汤和瓜果。


三人饮着茶汤,司马珂和王悦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打量着对方。王悦不进入正题,司马珂倒也不急。


不一会,王悦轻轻一拍掌,只听得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动,紧接着飘来一阵幽香,十几个衣衫轻薄而鲜丽的歌姬缓缓而来。


丝竹和琴瑟之声响起,众歌姬翩翩起舞,吴侬软语,俚曲轻歌,清脆如同黄鹂鸟一般,婉转缠绵。而那些歌姬们大都是十五六岁,个个都是满脸的胶原蛋白,肌肤雪白,腰肢盈盈一握,全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和芬芳,如同早晨初绽的鲜花,身上的衣衫隐隐显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粉红的肚兜,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在东晋,世家高门蓄养大批歌舞乐姬,也算是一种风流雅事,而王家的歌姬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在建康城,也算是屈指可数的。


靡靡之音,摄人心魄;艳艳之舞,撩人心怀。


那王悦似乎陶醉歌舞之中,视线尽往那歌姬们身上紧要之处看,手指轻轻的敲着案沿,与曲声相和。


“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王悦轻吟了几句,举起茶汤,对着司马珂笑道:“建康城中皆道君侯乃当世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果非虚言,王悦以茶代酒,敬君侯!”


司马珂知道他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微微一笑,举起茶盏,与王悦相迎,饮了一口。


王悦笑道:“前些日子,曾拜读君侯所作‘赠谢安’之诗,甚为敬佩,君侯姿容如神仙中人,又文采风流,实乃宗室中难得一见的风流翘楚。”


司马珂见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恭维,只是以笑相迎,举起茶盏敬了他一下。


王悦又指着王恬,笑道:“我家二弟,虽痴长君侯几岁,亦擅书法及对弈,奈何好拳脚,喜弓马,不被公门器重,亦不被父亲所喜,远远不如君侯。”


司马珂望向王恬,不觉多了几分好奇,想不到王家的公子,也有喜欢武艺的,怪不得与其他世家公子看起来不一样,眉宇间英气勃勃,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王悦又说道:“君侯此番回归建康,爵封永康亭侯,官拜尚书郎,以君侯之才,假以时日,必当累至王公,不可限量也。只是……”


王悦突然停住不说,司马珂知道说到了紧要的地方,对方故意停顿,就是等着自己去问,当下笑笑,问道:“只是如何?”


王悦微微叹道:“只是这羽林骑都尉之职,却是大为不智,不但有妨君侯名声,而且恐怕后患无穷。”


司马珂眉头微微一皱,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问道:“为何?”


“兵者,粗鄙之事,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听闻羽林骑将尽收寒门庶族,低等之辈,更是有辱君侯身份。这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君侯乃宗室之身,手握重兵,恐怕会惹祸上身……难道君侯忘了昔日南顿王之事?”


九年前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南顿王司马宗谋反,权臣庾亮派右卫将军赵胤收捕司马宗。司马宗率兵抵抗,被赵胤所杀,朝廷贬其家族改为马氏,流徙司马宗的妻子儿女到晋安郡,直到今年司马衍逐步主持朝政,才得以赦免司马宗的后人。


王悦的意思很明显,你司马珂贵为宗室,人长得帅,又会写诗,何不安安心心做个文官,安享富贵不香吗。带兵这种事,原本就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事情,而且你是宗室,手里有兵,很容易被别人诬陷你造反。


要知道,当年司马宗其实就府上一百多侍卫而已,尚且被庾亮诬陷造反,何况司马珂实实在在的掌握一只宿卫军,一旦朝廷有点变故,的确很容易惹祸烧身。


此刻,司马珂终于明白王导邀请自己来做客的真正目的了。


第15章 请君赐教


王导这老狐狸,很显然是想让自己主动放弃羽林骑的兵权。


五马渡江之后,司马家一直被南北士族摆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真正掌握兵权,所以非但不能真正掌控朝政,甚至皇帝自己的安危都成了问题。


自从陶侃和温峤死后,地方潘镇兵权主要掌控在庾亮和郗鉴手中,而建康城内的中军兵权主要掌控在王导手中,如今司马衍突然要设立羽林骑,且让司马珂来统领,王导那里肯放手。


司马衍那里说不通,转而就来做司马珂的思想工作。老实说,要不是司马衍这一闹腾,王导还真没把司马珂当号人物。


王与马,共天下,当年五马渡江者只剩下得了疯病在养病的司马纮,司马家除了在位的皇帝,还有谁能放在王导眼里,更不用说司马珂这个刚刚恢复宗籍、乳臭未干的小宗室公子。


所以,劝司马珂知难而退这个工作,就交给王悦了,其实对于王导来说,已经算是非常重视司马珂了。因为,长子王悦,基本算是王导的代言人,王导与历届皇帝的关系,乃至王导与温峤、庾亮等权臣的关系,经常是王悦出面调和。


王悦大概也没把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宗室放在眼里,一出言就是赤裸裸的恐吓,只想三言两语把司马珂吓得屁滚尿流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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