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羌校尉汲鱼,见得晋军在南门之前,大摇大摆的列阵,而且才区区一千兵马,忍不住说道:“末将愿率五百兵马,驱逐门前晋军,以迎接镇西将军及骑兵入城。”
桃豹一听,气得差点想把汲鱼剁了:“晋人虽只千人,看似为了阻拦石广入城,其实便是引诱我大军出城。我军将出未出之际,便是晋军执槊重甲铁骑冲阵之时,血肉之躯,何以挡之?”
汲鱼听得桃豹此般训斥,吓得噤若寒蝉,顿时不敢做声。而且仔细想想,的确也是俺么回事,心中又暗赞桃豹的先见之明。
……
石广率着残余兵马,奔到西门城下,大叫开门。
西门的守军将领,见得并无追兵跟来,这才小心翼翼的吊起了千斤闸门,又打开了城门,放石广和众羯骑将士进城。
入了城之后,石广令羯骑司马领着众羯骑回营,自己满脸怒气冲冲的策马狂奔而去,打道回府。
回到府上,石广心头极度郁闷,打算先洗浴一番,洗去一天的晦气和劳累,再饱食一顿,然后搂着抢来的士民之女发些一通,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刚刚解下衣甲,便听得门外传报,桃豹派人来请。
石广心头正愤愤不平,听得桃豹来请自己,当即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带着一干侍卫,便跟着前来相请的军士,奔往桃豹的行辕。
桃豹请石广,或许为了责罚他,但是石广并未将桃豹放在眼里,反而要前往质问桃豹为何见死不救。石广也是怒气冲冲而去,前往兴师问罪。
两人之间矛盾已久,接下来必然是一场争斗。
…………
第284章 将帅相争
桃豹的行辕,在洛阳北门附近。
大堂之内,桃豹手按长剑端坐正中,双眼微闭,面沉如水。两旁分跪坐着杜勋和汲鱼等羯人将领,左右各有两排盔甲严明的士卒肃然而立,整个大堂之内的气氛显得极其严肃。
石广全身甲胄,腰悬长剑,大步奔了进来,见了桃豹也不行礼,便怒气冲冲的问道:“桃龙骧,南门之前,不过千余敌军步卒,为何不出城袭之,以迎我骑兵入城?”
桃豹原本双眼微闭,听得石广奔近来发问,顿时双目一睁,怒声道:“拿下!”
立在两旁的士卒,都是跟随桃豹多年的悍卒,听到桃豹一声令下,迅速一拥而上,将石广扭住,按倒在地。
石广虽然悍勇,但是那些士卒也是桃豹身边极其悍勇的士卒,加之其也没做好彻底与桃豹撕破脸皮的准备,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羯人士卒死死的按在地上,虽然奋力的挣扎着,已无济于事。
桃豹怒声道:“你擅自出城迎敌,丢了五百多精锐骑兵,该当何罪?来人,先拖出去,打五十军棍,再上书奏禀天王,定其死罪!”
桃豹并非持节都督,没有处斩石广这种级别的将领,只能上书奏禀石虎才能处置,但是作为洛阳的主将,体罚的权力还是有的。
几名强悍的羯人士卒,强行架住石广,硬生生的拖了下去,按在一张草垫上,脱去裤子,扬起军棍,便恶狠狠的打了下去。
一般打军棍,都会手下留情,但是桃豹事前关照一定要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就行,所以这些桃豹的亲兵,每一棍都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下去,毫不留情。
石广开始还在怒声吼骂着,但是到便变成了嗷嗷惨叫了,打到最后,居然晕了过去。
那些桃豹的亲兵,这才感觉事情不妙,急忙入内禀报。桃豹见得石广犯下如此严重的大错,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向他叫嚣,一时在气头上,这才让众亲兵狠打的。听到居然把石广打晕了,心头又稍稍有点后悔,但是这种悔意也只是一闪而过。
“抬出去!”桃豹冷然道。
众军士急忙将石广的裤子穿上,将其背到府衙门口,交给了守在门口的石广亲兵,让其用牛车将石广带回府上去。
………………
洛阳东。
自当年匈奴人建立的汉赵,攻破洛阳之后,洛阳城内的士族大部分都已南渡长江而去。但是还是有一部分的三四流的士族,逃出洛阳之后,待得洛阳城内形势好转,又返回了洛阳,变身成为洛阳的顶流士族。
这些士族,大部分都集中住在东门一带。由于胡虏肆虐,使得这些士族也变得极其团结起来,不但仿效东晋的南渡士族,互相联姻,而且都聚居在一起,同仇敌忾。这些士族豪门家中,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私兵部曲,联合起来也有数千人,力量不可小觑。就算是桃豹等羯人将领,若非重大危急时刻,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些士族,毕竟他们才是这里的地头蛇。
然而,此时晋军大兵压境,桃豹便顾不得那么多了。近日来来屡屡像士族们借粮,借粮的将士,手持兵器,气势汹汹而来,或威逼,或软磨硬泡,只差没明抢了。众士族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献出了不少米粮,心中却是极其的不满。
兵临城下的兵马,是大晋的王师,城中的百姓,其实是巴不得洛阳城被攻破,心里早就盼着洛阳城破的那一天。只是作为无权无势的黔首,最多只是能精神上暗中支持一下晋军,念叨几句苍天保佑之类的话,并不能做出什么实际的行动。
真正有权有势的,还是城中的士族。但是对于众士族来说,心里却相对比较纠结。
作为汉人士族,正统思想还是存在的,而且又饱受胡虏的欺辱,当然希望晋军驱逐胡虏,恢复汉人的统治。但是,当年他们都是三四流的士族,平素只能仰望着那些顶流的士族,看着他们占尽各种资源,路上遇见了还得谦卑三分。如今好不容易成了洛阳的顶流士族,若是晋军攻下了洛阳,南渡的士族回迁,恐怕他们又要打回原形,成为三四流的士族。
因为有了这般心思,所以这些士族颇有点患得患失的味道,对于晋军攻城的态度,也是作壁上观,静观其变。
然而,此般重大的事情,诸士族心中都没底,诸家的家主,每日都要聚在一起,名为会饮,实际都要秘密的议论一番时局,商议应对之策。
洛阳张氏,便是城中士族的首领。张家的府上,也成了诸家主的汇集之地。
张府大堂之中,家主张虞端坐在正中,两旁跪坐着十余名各家士族的家主,一个个神色凝重,案几上的酒菜基本没在怎么动过。
“胡虏七日前才要了一千斛粮米,今日又到我府上要了五百斛,长期以往,府上都要被胡虏掏空了。”一名华服中年家主,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大晋王师攻城,意欲驱逐胡虏,我等却要给胡虏提供粮米,真是够窝囊的。”有人接话,微微叹道。
“何不干脆遣人偷偷出城,与晋军里应外合,杀光这群胡虏!”有人恨恨的说道。
“就怕事情不济,我等反被羯人所害。当年祖逖北伐声势何其浩大,各坞堡中的家主,尽皆相助,奈何却被南晋的朝廷一纸圣旨架空,忧愤而死。祖逖一死,已收复之地又尽皆落入胡虏之手,那些相助的家主,此后便遭到了羯人的清算。就怕这南晋的大都督,最终走了祖逖的老路……”有人却又充满忧虑。
张虞年过花甲,满头白发灰白了一般,下巴上一缕长须,也全部变白了,但是因为保养得好,皮肤白皙,面色红润,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一边小酌着樽中的美酒,一边静听着众人的议论,并不发言,脸上露着一丝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众人讨论了半天,并没有结果,见得张虞这般表情,纷纷停下了争论,齐齐望向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