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守军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经过一夜的劳累终于要到换班的时间,马上就能钻进营房里美美的睡一觉了。
轰隆隆!
一阵响雷般的声音在天边响起,连绵不绝。
难道要下雨了?
守城的将领诧异的仰望苍穹,却发现天空上朝霞初绽、云彩万朵,毫无半天打雷下雨的迹象,而耳边的雷声却越来越响。
“是胡人!是胡人!“有人惊恐至极的喊道。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乌云缓缓涌起,越涌越大,无数的甲兵汹涌而来,遮蔽了整个天际线。
数以万计的士卒滚滚而来,尘土漫天,杀气充塞着整个天地!
呜呜呜~
号角之声冲天而起,连绵不息,传声示警。
“胡人来了!”
“胡人来了!”
“胡人来了!”
历阳城内一阵大乱,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四散传播。
闻讯而来的纪睦、司马珂和虞洪三名主将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飞速朝历阳城北门疾驰而来,率众登上了西门城楼。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看到城下的情景,司马珂依然心中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绵不息的号角声中,遮天蔽日的旌旗如同茂密的森林一般,先在旌旗之后出现的是密密麻麻而阵列严明的胡骑,再是身披重甲、手持短刀和大盾的甲士,然后是手持长枪的锐士,再往后是则是密密麻麻的刀兵、弓箭手等,还有杂兵、夫役,从历阳城下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粗略一看,至少两万兵马往上,但是却几乎遮蔽了小半个视野,遇到密集恐惧症者,恐怕腿先软了。
一直行进到距历阳城只有半里之遥时,赵军这才慢慢的停了下来。中间的大纛之下,数以万计的刀戟,汇成了一望延绵无际的黑色森林,冰冷的肃杀之气漫过虚空,在历阳城上无尽的弥漫开来。
司马珂望着那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的敌军,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些历史上的赫赫名将所谓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要么是演义虚构,要么是乱军之中趁乱冲杀,要么是遇到类似黄巾军一般的乌合之众,真个像面前这般阵列严明的悍卒,武力强横如他也没把握一定能杀出重围来。
阵旗开处,先是一队悍勇的甲士呼啦啦的涌将出来,排成两排,旋即三名高鼻梁、蓝眼睛,身披红色大氅的羯胡主将在数十骑的簇拥之下从阵中缓缓而出。
正中一名身披黑甲白袍、腰悬宝剑的年轻将领,深黑的长发披散两肩,钢箍环额,双目如电,杀气腾腾,傲然而立,正是羯赵太子石邃!
左边一名五十岁左右的高大将领,正是当年石勒十八骑之一的桃豹,官拜太保,也是一名悍将。
右边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袍小将,看起来极其傲气和张扬,则是石虎的第六子,乐平公石苞。
石虎本人的武力极其悍勇,而且羯族又是一个野蛮、凶悍无比、信奉暴力的民族,故石邃和石苞两人,也是武力极其强横之辈。
石邃望着历阳城楼上旌旗如云,戈戟如林,数以百计的晋军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城头,一副如临大敌般的阵势,不禁露出一丝鄙夷不屑之色。
他转头对石苞,大笑道:“六弟,遣人去问问司马珂可在城楼上,叫他下来给老子送死!”
石苞一听,当即遣出一名悍勇的羯骑将领前往探问,那羯将纵马而出,在数骑士族的簇拥之下,直奔城楼之下,高声喊道:“司马珂何在?”
羯人久入中原,大都学会了汉语,所以那羯骑的喊叫倒也听得明白。
司马珂抬头望城下看去,见得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羯骑将领在那叫嚣,便扬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羯骑将领其实一到城楼下,就注意到了城楼上的司马珂,毕竟四周都是一片粗豪的汉子,唯独此人就算一身戎装,也掩饰不住俊逸风流,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便知此人必是传说中的司马珂。
那日被司马珂斩断一臂,羯赵十八飞骑的幸存者,曾如此描述司马珂,“俊美若天人,武勇如霸王,我等皆非其一合之敌”。
听到司马珂应声,那羯骑将领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厉声喝道:“大胆狂徒,敢杀我大赵秦公,今我大赵十万大军南下,必将历阳城踏为齑粉,将尔等碎尸万段,为秦公复仇,尔等若识相,开城投降,或可留个全尸,避免屠城之灾!”
司马珂不禁大怒,他没带五石弓,顺手从旁边一名弓箭手中取过弓箭,弯弓搭箭便是一箭。
取弓箭,搭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转眼之间那箭便已如流星一般射出。羯骑将领听得风声响动,不禁大惊,正要躲闪,便听叮的一声,随即头上一空,那兜鍪便被羽箭射落在地。
羯骑将领大惊,一阵冷汗哗啦啦的从额头涌起,急忙打马连连退出到一百步之外才停了下来。
城头上的晋军,原本神情极其紧张,此刻看到羯骑这般模样,不禁纷纷大笑起来,城楼上原本沉闷至极的肃杀气氛,一扫而空。
司马珂大笑,指着羯骑道:“两军相争,不斩来使,留你一命,好让尔等蛮夷之辈知道我大晋兵马的武艺,若再敢狂妄,必射杀之!”
远处的石苞看得真切,眼见自己的部将吃亏,不禁气得七窍生烟,怒声道:“还请太子殿下速速发令,即刻攻城,一举破之,屠尽城中汉狗!”
石邃一向脾气火爆,也是两眼喷火,怒声道:“先扎营立寨,待得休整之后,明日一早便攻城,踏破历阳!”
※※※
呜呜呜~
次日一早,历阳城头便响起了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震动了全城。
司马珂便同纪睦率着将士登上了北门城楼,准备迎敌。
城楼上,纪睦正在指挥着众将士做好攻城准备。一张张弓箭,已经搭箭在弦,架在城垛上,瞄准城下,蓄势待发;楼道里堆满了滚石和巨木,只留两边一条窄窄的可过人的通道;靠角楼那边还支着几个土灶,灶里柴火熊熊,灶上架着大铁镬,里面装满了油,正熬得油烟滚滚。
众将士一个个神情紧张,这不是儿戏,而是生死之战,一旦贼军攻了上来,他们中间便会有人可能阵亡。
司马珂初次参加守城战,只看到纪睦和部将在大呼小叫的指挥着,自己帮不上忙,便手提朴刀,走到墙垛边,往城下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