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阵悲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在悠悠的河水之上荡漾着,为阵亡的羽林骑勇士哀悼。
众羽林骑脸上齐齐露出哀思,满脸肃然的神色。
这一刻,他们已经彻底为他们的统帅所折服,愿为之冲锋陷阵,死不足惜。
一旁的袁耽,听着那悲凉的号角声,望着旁边静静东流而去的河水,也是满脸感慨的神色。
“永康亭侯,不但勇冠三军,而且驭下之能,不亚于祖逖、陶侃、温峤等名将,假以时日,不可限量也!”
※※※
江南,芜湖,大司马临时行辕。
王导正在闭目养神,眉头紧蹙,神色显得非常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解的难题。
江西之地,落在庾亮手中,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寝食难安。因为庾亮占了江西,随时可以兵临建康,威逼朝廷,对琅琊王氏下手。
事实上,庾亮差点就这么干了,若非郗鉴力挺王导,庾亮恐怕早就将琅琊王氏一撸到底。
如今袁耽这个军情,对于王导来说,简直雪中送炭。
王导和袁耽这一波骚操作,强行将江西之地从庾亮手中抢了过来,干脆利落,不给庾亮任何反抗的机会。
只是,谎报军情的后遗症,如何处理?
王导从袁耽那里早已得知,历阳郡内不过十几骑羯胡的游骑,劫掠一番便走了,等到司马珂率羽林骑抵达时,恐怕那羯骑早就回赵地了。
如今,王导已以雷霆万钧之势掌控了江西的兵权,任命王允之为江西都督,兵不血刃的将庾亮的势力从江西赶出。
接下来,王导和袁耽,将如何面对朝廷和庾亮的质问?
旧的心病已除,王导又增加了一块新的心病。
几个侍卫在外守候着,夜色已深,绝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打搅大司马的休憩。
门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数道身影,直奔王导所在厢房而来。
“大司马可在里头?”最前的一人问道。
来者三十岁出头,一身戎服,脸型方方正正,肌肤白皙,气宇不凡,一看便是出自世家大族者。
“夜色已深,大司马已休憩,概不见客。”领头的侍卫,连头都没抬,直接回绝道。
在这里,大司马便是最大的官,所以那侍卫也不用看来者是谁。
“混账,本官有紧急军情要禀报大司马!”对方勃然大怒。
那侍卫这才听出来者的声音,抬起头来,急忙赔礼:“原来是王都督,还请稍后,我立即入内禀报。”
来者正是新晋江西都督王允之,原抚军将军王舒之子,大司马王导的侄子,琅琊王氏第二代的领jūn_rén 物之一。
此时,厢房内的王导,已经听见了外面王允之的声音,扬声道:“深猷,进来罢。”
王允之一听,当即急匆匆的奔了进去,满脸激动的喊道:“恭喜伯父,历阳大捷!”
第64章 捷报传来
王允之带来了袁耽的两封信笺。
一份是如实禀报的密信,一份是上奏朝廷的奏折。
王导看完了袁耽的密信之后,顿时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话。
王允之原本满心欢喜,在他看来,司马珂虽然声名不显,居然瞎猫碰到死耗子,不但消灭了羯赵的游骑,还运气爆棚的斩杀了石赵的秦公,石赵天王的第四子,而且还有印绶为证,对于王家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否则若是王导声势浩荡的出征,最后连根羯赵的毫毛都没碰到,就算朝廷不予追究,朝野上下恐怕也会颇有非议,影响王家的名声。更重要的是,对王导忠心耿耿的袁耽,便要做了替罪羊,轻则免官,重则问罪。
他见王导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禁大惑不解,问道:“阿父为何闷闷不乐?”
王导微微叹了口气道:“司马珂此子,如此绝才艳艳,实乃大晋宗室之福,只是不知对我琅琊王氏,是福是祸?”
王允之顿时一脸的不以为然,笑道:“不过匹夫之勇,又运气好些罢了。”
王导立即板起了脸孔,沉声呵斥道:“你已过而立之年,岂会如此浅薄?机遇与运气,从来只会眷顾有备而来者。此子不但有霸王之勇,且心思细腻,极其善于抓住机遇,你岂可小觑?”
王导回想起来,从司马珂主动请战为先锋,再到火急火燎的急行军,再到日夜兼程、不辞劳倦的追袭羯骑,从头到尾,都展现出了司马珂的熊熊的激情和野心。若是换上其他人,此刻恐怕还躲在府上睡大觉,醉生梦死。
王允之笑道:“不管如何,司马珂此番出生入死,却是帮了我等的大忙,父亲也好向朝廷交代。”
王导点了点头道:“有了十八颗羯胡人头,外加石赵秦公印绶,就算是庾亮那边,也没什么好说的,司马珂此子,倒也算是助了我王家一把。”
他将袁耽的奏折打开,又细细的阅读了一遍,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羽林骑不过三百,大破两千羯骑精锐,袁彦道(袁耽字)也真敢写……”
其实对于袁耽来说,把十几骑游骑上奏为石赵大军南下的事情都干了,还怕什么把十几骑游骑说成两千骑,这叫一不做二不休。
王导合起奏折,叹道:“便按袁彦道所奏呈递给中书监罢,只是陛下一向对司马珂恩宠有加,如今立此大功一件,陛下一定会大做文章,树立司马珂在朝中之威信,未必是好事。”
司马珂威信高了,就代表司马珂背后的皇权更重了,对于一直掌控朝廷中枢的王导来说,自然是不想看到的。
只是,这世界是哪有双全法,毕竟对付庾亮,夺回江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司马珂终究是人微言轻,根基太浅,暂时不足为虑,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王导如释重负一般,想了想,又说道:“既然司马珂送此大礼,我便率中央军启程而归,回去向陛下复命。江西之事已定,此处都督之位来之不易,你须小心谨慎,好生守住,莫让那庾家再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