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衍登下车驾,亲执王导的手,神态显得十分亲昵,两人有说有笑,神情似乎十分激动,过了许久,司马衍才回到车架上,又回头深深的施了一礼,高声道:“恭送大司马,祝大司马马到成功,诸位将士平安而还!”
见得小皇帝亲自来送别,大军之中传出如雷般的欢呼声,众将士深深的弯腰拜了下去。
王导拔剑而出,直刺苍穹,全场将士屏住了呼吸,齐齐的朝他望去,霎时无声。
下一刻,那充满磁性而又洪亮如钟的声音已响起:“出发!”
只听鼓角争鸣,号声四起,大军已开始起营,羽林骑作为先锋,排在首位。
这终究是司马珂两世以来第一次出征,司马珂也振奋了起来,手中长刀高高的举起,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而出,背后卞诞、沈劲和周琦等人率众紧随而来,那叩哒哒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行军脚步声振荡着他心房,灼烧着他的血脉,使他心怀激荡,热血沸腾。
※※※
公元335年农历六月初,王导拜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率中央军出征,以抵抗羯赵南下的大军。
不过大军出征之后,王导的进军路线却很奇怪。王导分遣亲信赵胤、路永等人进驻至慈湖、牛渚、芜湖一带,这些地方都位于长江东南岸,正是晋朝时的扬州江西都督的管辖之地。
旦夕之间,王导的势力遍布江西诸郡,驻军之将都是王导的心腹亲信之将。随后,王导以都督中外军事的权限,顺势任命侄子王允之做了江西都督。
原本庾亮任荆、江、豫、雍、梁、益六州及江西都督,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王导直接任命王允之为江西都督,等于直接把江西从庾亮手里生生抢了过来。
王导的理由很充分:庾亮都督的州府太多,无暇顾及,导致历阳郡出了这么大事还不知情,还要劳师中央军出征,既然你管不过来,我就派人帮你管。
至此,袁耽和王导的目的已经彻底达成,但是事情自然不能这么结束。既然羯赵大军进攻长江西北岸的历阳郡,不可能全部驻扎在长江南岸,不往江北的历阳郡派兵吧。
于是大晋羽林骑作为先锋劲卒,便被王导直接派到了历阳郡,与羯赵“大军”交战。
六天之后,司马珂带着七百羽林骑,出现在历阳城守军的视线之中。
一路急行军,纵然带着辅兵,以徒步行军为主,依旧每天行军超过五十里地,两百多里路程外加横渡一道大江天险,司马珂只用了六天。
急行军,也是一种战斗的训练。毕竟在三国时有“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可行五百里,六日可赴千里”的神话,虽然夏侯渊或许有点夸张,但是短期内每日行五十里地,实在算不得什么。
在王导和袁耽的计划之中,司马珂这趟出兵历阳,无非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但是却想不到司马珂却如此认真。
所以当司马珂的大军远远出现在历阳城前的大道上时,令守军着实大吃了一惊,以为真的是羯赵的大军攻来了。
呜呜呜~
城头示警的号角声大起。
城楼上一片大乱,城门瞬间紧紧的关闭了起来,墙垛上布满了弓箭,严阵以待,又有人急报历阳太守袁耽。
第56章 胡骑肆虐
等到袁耽登上城楼时,羽林骑已奔近城下。
太守袁耽一身戎服,手按配剑,立在历阳东门城楼上,看到来军个个头戴屋山帻,身披筩袖铠,认得是晋军,不觉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他上奏朝廷之日起,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半个月时间,援军便已抵达城下。这是什么样的兵马,行军居然会如此之快。
羽林骑行进到离城门百步之外,见得历阳郡东门城门紧闭,城楼上将士如云,箭垛上架满弓箭,守军严阵以待,不禁大惑不解。
沈劲说了声“末将且去看看”,一提缰绳,纵马而出,直奔城楼之下,高声喝道:“我等乃大晋羽林骑,奉命驰援历阳,抗击羯胡,速开城门!”
吊桥缓缓的放下,随后城门大开,两队守军军士快步奔出,分列两旁,随后一骑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缓缓驶出,正是太守袁耽。
走出城门,袁耽朝对面望去,只见对面大幡之下,数名将士簇拥着一个白袍小将。那小将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姿容极其俊美,一身戎装更是显得英气勃勃,气宇轩昂,心头已先被其气势所慑,急忙一拱手:“在下历阳太守袁耽,敢问明将军大名!”
司马珂高声道:“在下羽林骑都尉司马珂是也,见过明使君!”
他的品阶比袁耽低,说完率先下马来,那边袁耽也下了马,两人向前再次见礼,然后并辔而行,领着众羽林骑入城。
入了历阳城,袁耽在府衙后院设宴为司马珂等人接风洗尘,同时让下属官吏安排众羽林骑的宿地等一应事宜。
大堂之内,美酒佳肴,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全无半点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气氛。
酒过三巡之后,司马珂虽然已知究竟,但是仍旧假意问道:“羯胡大军压境,请教明使君敌军已至何处,如今前线战况如何?”
袁耽面带尴尬之色,哈哈一笑道:“君侯初到,请稍安勿躁,待宴后再与君侯细说。”
司马珂更加心如明镜,知道谢安所料不差,当下微微一笑,继续饮酒。
宴席散了之后,袁耽这才请司马珂进了后堂落座,上了茶汤之后,又让人送来一个锦盒,递给司马珂,笑道:“君侯光临历阳,蓬荜生辉,些许心意,还请笑纳。”
司马珂将那锦盒一打开,立即闪现出一片耀眼的珠光宝气,竟然是满满一盒的珠宝,价值极其不菲。
司马珂淡淡一笑,将锦盒上盖合上,道:“无功不受禄,明使君此乃何意?”
袁耽尴尬一笑,压低声音道:“不瞒君侯,敌军已退矣。”
司马珂脸色一肃,沉声问道:“明使君半月之前,以百里加急之快马,上奏朝廷,报紧急军情,直达圣听,朝野为之震动。陛下拜王司徒为大司马,都督中外军事,率天子六军出征,耗费钱粮无数,几乎集举国之力,意欲与胡人决一死战,今不过十余日,明使君竟然道敌军已退,为何如此荒唐?”
袁耽原本欺司马珂年幼,认为他好糊弄,给点钱财,再忽悠一下就完事,没想到司马珂竟然如此难对付,噼里啪啦的训了他一通,不禁有点恼羞成怒:“敌军要退,本官岂可奈何之,难道要强行挽留耶?”
哈哈哈~
司马珂仰头发出一阵大笑,只笑得袁耽心里发慌,笑了一阵才道:“明使君莫非欺我年幼?历阳郡有无大军进犯,岂是明使君一言可蔽之?就算本将不予追究,满朝公卿大员,还有庾征西那边,明使君如何过关?”
说到“庾征西”三个字,袁耽蓦地心中一跳,拿着茶盏的手不禁微微发抖起来。
他知道王导一直对庾亮都督江西军事之事耿耿入怀,寝食难安,而作为王导的铁杆亲信,自然要为恩相分忧,所以得知石韬等十九骑骚扰劫掠历阳郡时,他便想到了这一计,为王导接管江西制造机会。
但是奉承一时爽,等到冷静下来时,他便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