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风景果真与数百年后并无不同, 几座主峰巍峨挺立,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入云霄。
放眼望去,苍苍郁郁的绿色蔓延生长,如同萦绕在利剑周身的澎湃剑光,又因为春日已至,色彩缤纷的花朵相继绽放,平添数分温婉柔和。
何相知甚至一眼瞧见了自己的住处。
只不过那个半山腰的地方如今还是一派杂草丛生,飞鸟时落时起,野兔的身影在其中穿行,似乎暂时还没有被其他弟子青睐。
何相知记得,自己是从俞行手里接手那处小屋,因为按照门派规定,成为长老以后,便要在山顶附近的洞府居住。
如此看来,这位师姑眼下可能还未入门,也就意味着小师叔狐九道应该也不在山上。
何相知在路上向相庐一打听,得知自己的师父竟然也只入门十年,照这般推算的话,她很可能是回到了六百年前。
这让她越发感到茫然无措,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何相知对六百年前的剑宗掌门印象不深,无论是师父还是其他长老都很少提起,隐约只记得剑碑上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比莫师叔还要古板严苛。
若是向剑宗掌门如实坦白一切,对方会相信吗?何相知难免有些怀疑。
片刻后,三人到达主峰峰顶。
相庐一率先发出一声轻咦:“是我的错觉吗,这里好像热了不少?”
何相知也有同样的感受。
倘若说在山脚时还是正儿八经的春天气息,如今这儿则像是已经进入炎炎夏日,并且是艳阳当空、日照正猛的午后。
然而此刻天气正阴,云层极厚,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阳光落到山头。
白岳西皱了皱眉,也有些困惑。
不仅仅是温度异常,四周的灵气也不像往日般漫无目的飘动,而是隐隐朝着不远处的议事堂汇聚。
就在这时,有人相继从殿内走出。
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身形高大曼丽的女子,她有着赤红如火的长发,同样微微发红的肤色,身着绣有奇特纹饰的长裙,两枚形似铃铛的古铜耳饰垂在肩头。
再然后便是剑宗的现任掌门,他微微仰着头,面色冷肃,似乎还在同女子交谈什么。
相庐一眼尖地瞧见跟在两人身后走出的第三道身影,惊讶道:“师兄,那是个和尚!”
“……”白岳西瞥了他一眼。
相庐一意识到这称呼有些不妥,赶紧捂住了嘴。
只不过他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而那边的剑宗掌门本就是修为高深的大能,自然一字不落听见了。
他沉声喝道:“你们过来!”
白岳西与相庐一不敢耽误,立刻领着何相知过去,认真行了一礼。
掌门的目光落在了何相知身上:“她是谁?”
白岳西回答道:“她叫何相知,是弟子下山行走时遇到的,修习我门剑法,极有可能是某位长老新收的弟子。”
掌门重新打量了何相知几眼,发现她的须弥芥子确实镌刻着剑宗阵法,所流露的气息也与剑宗心法相合,便问:“你师父是谁?”
何相知:“……”
何相知看了相庐一一眼,心中纠结,是说还是不说?
相庐一见她沉默不言,越发感到着急,忍不住向她传音道:“师妹,你别不吭声,掌门师伯很反感别人有问题不回答,他可能会直接把你丢下山的!”
掌门的眼神果然冷了些:“你怎么不说话?”
何相知终于下了决心,指着相庐一说:“回掌门,我的师父就是他。”
此话一出,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
相庐一惊得嘴巴大张,仿佛都能吞下整颗鸡蛋,白岳西也面露愕然之色,不明白在这样的场合下,何相知为何还要开这种玩笑。
掌门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位修行不过十年、前不久才刚刚筑基的平庸弟子,竟然教出了你这样一个筑基圆满的徒弟?”
听见这话,何相知心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
她维持在筑基中期多年,始终未有寸进,近段时间也没出现什么修为增长的迹象,为何对方却说她已经筑基圆满了?
只不过眼下并不是深思的时候,她略微组织语言,把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
自然,关于将来发生许多的事情,她都尽量避而不谈,以免对历史产生不良影响,主要提及的便是与她有关的部分。
但这也足够令相庐一震惊到无法言语。
“你你你……”
他张了张嘴,似乎很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半晌过去依然只成功发出了一个音节。
白岳西反而接受得很快,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会忽然冒出一个天赋比自己还强,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剑宗弟子。
掌门似乎在思考何相知这番话的真实性,他放出一缕神识,将对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而瞧不出任何端倪。
何相知:“我可以用天道誓约发誓,方才所言绝无半分虚假。”
掌门却依然未表态,神色也不见和缓。
就在这沉默之中,突然有人开口,声音略显岁月沧桑,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