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简静,其实有点害怕回家。父母总是希望她按照他们的步调去走,安安稳稳地过普通人过的一生。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反抗,或者说,并未下定决心去反抗。她抵触,所以搬出去,但又没能完全解决问题,所以不得不和微信上那么多男士周旋。然而今天回家,她心情坦然,父母就算旧事重提,也没觉得不厌烦。因为,那都没用了。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父母怎么说、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她的主意。胡思乱想间,目的地到了。简静付掉车费,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挤入围观的大流。现场真的挤。小区门口围了好多拍视频的自媒体,拍短视频的还算好了,还有人在直播:“家人们,我背后这个小区,今天上午发现了碎尸,据说啊,尸体被分成了一百零八快……”简静嘴角抽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平行世界的高犯罪率值得吐槽,还是本世界的吃人血馒头值得吐槽了。好在尸体已经被拉走,现场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值得玩味的是在小区搜查的警察。他们戴着手套口罩,仔细翻找每一个角落,透露出的讯息昭然若揭:尸体并没有被完全找到。碎尸案。简静心里一阵凉一阵辣。怎么说呢,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摊上的多半是情杀,虽然冤枉,可常见呀,全然没想到,居然会是一起碎尸案。这个世界发生这种情节特别严重的案子,比平行世界更让人心里发毛,但毫无疑问,也更让她兴奋。她沿着小区门口的路,在周围转了圈,大致有了数。小区才建成,中低档次,入住的都是租户,人员复杂,邻居之间互相不认得,看谁都是生面孔。物业也很一般,通常只在早上和傍晚收一次垃圾——这是周围看热闹的住客说的。门禁管得也不严格,据说还被投诉有人偷拆快递。广告贴得到处都是,疏通下水道的,修电脑的,甚至还有不和谐的内容。简而言之,这么一个小区,谁都可以来,且保证不会引起注意。简静绕到了后门,警方在排□□。分尸会有大量血迹,要清洗痕迹就必须要用水。谁家这两天的水表转得特别勤快,这人必然有重大嫌疑。“不好意思,这里不让进。”一个辅警挺客气地赶人。简静很配合地点点头:“我就随便看看,反正凶手也不会在这个小区。”里面的人好像朝外看了看,然后,一个高个子出来了。简静正想走,看见他,一脸见鬼的震惊。“你是住户?”对方问。简静闭眼,深吸口气:“……不是。”他打量着她,神态很和气,唯独那双眼睛不动声色地剖析着,好像在思索她来的缘由,说这番话的目的。简静压下心中的吐槽,故意下饵:“尸体找全没有?”“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本世界的季风问,口气逐渐严厉,“你是干什么的?”简静瞅瞅他,转头走了。季风觉得她有点奇怪,但蹭死人热度的人太多了,他也不可能都在意,记住她的面孔后便继续忙活。水表并无异常。搜寻范围扩大到了周围。两个小时后,在公园,他又见到了她。一次是巧合,现在媒体分明还没得到消息,她又一次出现,这不在意也难。季风的套路也简单,先恐吓:“这是案发现场,无关人员不能逗留。”又装作好心,和颜悦色道,“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老来这儿干嘛?老板叫你来的?”简静笑眯眯道:“我在找剩下的尸块啊。”季风也笑:“为什么觉得在这儿啊?”“尸体不想被人发现,就不会丢在小区。”再烂的小区,也肯定有清洁工定时清理垃圾桶,“既然南华小区只有一部分,其他多半就在附近人多的地方。”季风:“然后呢?”“四肢的照片我看到了。”现在的人看到新鲜事,第一反应就是拍照上传,警方到来之前,早有人拍了尸块的照片。简静在编制内,消息也算灵通,找张不打码的照片并不难。上午被发现的尸块,分属于四肢,切割得很粗暴,但并未遭到太多破坏。她思索道:“凶手选择这些地方抛尸,显然希望早点被人发现,尤其优先抛出四肢而不是躯干,分尸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分尸。”季风:“那是为了什么?”“好奇呀?”她说,“不告诉你。”季风:“……”这姑娘谁家的,脾气也太刁钻了吧。他端正了脸色,半真半假道:“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你是知道点什么,还是想打听点什么?”“都有吧。”简静说,“能说吗?”季风:“当然不能。”她也不勉强,仔仔细细瞧了眼被围起来的案发现场,突发灵感:“我赌一把,脑袋是最后出现的。”季风:“呵呵。”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姑娘倒不是拍视频博流量的,怕是个推理爱好者,难得碰到一起案子,忍不住卖弄一二。简静提醒:“连环杀人案,可要上点心哦。”季风好笑,还带一点不以为然:“平时不要看那么多美剧。”“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她说,“下一个就是我。”季风愣了。简静问:“赌吗?”季风瞅瞅她,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行啊,加个联系方式?”正中简静下怀,她掏出手机:“零点为限。”季风扫码。跳出来的并不是添加好友的页面,是聊天会话。死一样的沉默。他看着简静那边的备注:(相亲h)季简静看着他这边的备注:陈-附中老师-简季风:啧。运气不错,都不用查她身份证,问陈阿姨就知道了。媒人一定乐意把她介绍得一清二楚。他瞅一眼简静。她的表情相当难看,面色铁青,几乎在脸上刻出四个字:奇、耻、大、辱。季风:“……”不至于吧。“嘶”,简静深吸口气,按下自己杀人灭口的冲动,飞快把他删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我先走了。”季风没留她。“我打个电话。”他和同事说一声,走远点和陈阿姨打了个电话。陈阿姨是分局一位前辈的老婆,前辈热心豪爽,经常请后辈去家里吃饭。而陈阿姨本人在附中的图书馆做事,平时工作清闲,就给自己找了副业——做媒。因为夫妻俩的社会关系,所以介绍的也都是事业编公务员编的人,条件相当,圈内名声颇好。听起季风主动打听,陈阿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简老师可是我们学校最热门的女老师了,参加一次活动,追她的男老师就要多出好几个。不过她这人,看着好说话,其实难追的很,前几天咱们学校的金老师吃了好大的排头……”陈阿姨说得唾沫横飞,贡献n个八卦,最后当然也说清了季风想知道的。家境清白,父母健在,为人正经,虽然围绕的男人是有点多,但人家长得漂亮也很正常。季风确认:“平时就上班?没别的,呃,别的爱好?”陈阿姨斩钉截铁:“我打听得清清楚楚,连酒吧都不去的。”季风:“谢谢您。”切断通讯,他陷入沉思。虽然方才简静的表现,和陈阿姨口中的女老师大相径庭,但季风觉得,陈阿姨做媒那么多年,打听的信息还算可靠。换言之,简静有正当职业,青春貌美,最大的烦恼应该是接受哪位男士的约会。无缘无故的,没道理跑来消遣警方。她说,下一个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季风留了心。整个下午,警方动员了几十名人手,在附近搜寻剩余的尸块,下午五点多,一共找到十七块,均在南华小区附近的几个地方。四肢和躯干已经齐全。但是,没有头颅。晚八点,季风给简静打电话:“赏脸吃顿晚饭?”简静:“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