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月前,她带聪聪去科技馆,突然有个带小孩的年青女子过来,与他们攀谈。因为她身边有个七八岁的女童,且十分可爱,她并未放心上,任由两个孩子一起玩耍。但不久后,一位中年男性赶到,接走女童,并谢年轻女子照顾孩子。她这时才知道原来她们并非母女。这原也没什么,可曾老师现在想想,却觉得十分可疑。简静深以为然:“你说的事很有价值,假如无缘无故,小孩肯定不会马上和陌生人走。还记得她的样貌吗?”曾老师形容:“棕色的波浪头发,眼影腮红打得很重,妆很重,戴一副豹纹的眼镜,迪奥的包……”说着说着,她先不好意思起来,“好像没什么用。”“至少有了大概的印象。”简静安慰,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接着,她开始询问直接参与此事的保姆。关于事情经过的叙述,司英杰已经代为转达过一遍,并无新意。简静主要想知道的还是她的看法。袁保姆说司机尽职尽责,就是喜欢偷懒,笑曾老师大学生一个,居然和她一样看孩子,不解中夹杂着鄙夷,说司二姐过于强横,是她做过的最严厉的雇主,而司姐夫脾气好又爱孩子,就是耙耳朵。然后又说聪聪——“皮得很,难带。”保姆实话实说。“最近有什么陌生人和你们搭过话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事,让你有点在意的?”袁保姆的答案出乎预料:“前两天,老板和老板娘吵了一架,被孩子听见了。”简静问:“为了什么事?”“怎么教孩子呗。”袁保姆说,“老板娘想管得严一点,不要再宠着,搞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板舍不得,这个孩子得来不容易,想着以后就好了。”“聪聪什么反应?”“小孩儿其实听不懂,就吓坏了,乖了两天。不过看他妈对他没什么改变,胆子又肥了,只是不敢再有事就求她妈,这次要去玩滑板,求的是爸爸。”“妈妈不喜欢孩子玩滑板?”“觉得太危险了嘛,总不准他去。”简静心中一动:“这么说,聪聪并不经常去滑板乐园?”“嗯,满打满算也就三五次。老板、老板娘不发话,我也不敢带他去啊。”简静颔首,结束本次询问。司英杰马上过来,饱含期待:“怎么样?”“你呢?问清楚了吗?”她反问。司英杰说:“问了,没啥特别的。”他受简静之托,向司二姐打探三个员工的来历。司机是司姐夫家拐弯抹角的亲戚,家境不好,所以让他干了份轻松的活,工资不少,人除了懒散爱打游戏,没什么坏毛病。袁保姆是通过家政公司找来的,以前也给有钱人家带过孩子,风评还行,没什么小偷小摸的毛病,略微八卦。曾老师才毕业没多久,是一个教授的学生介绍的,聪明能干,家境小康。“我姐这个人做事很仔细,聪聪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肯定没问题。”简静认可。刚才的交谈中,她并未发现谁心虚或有问题,看起来都不像是绑架案的内应。但如此一来,绑匪竟然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弄清楚聪聪的活动轨迹吗?保姆可说过,聪聪并不常去滑板乐园,对方却选在了这么个地方。假如无人告密,那么,绑匪就是一路跟到那里,看准了滑板乐园的管理疏漏,果断决定施行绑架。“现在看来,”简静缓缓道,“绑匪是专业人士啊。”司英杰倒吸口冷气:“那怎么办?报警吗?”简静想了好一会儿,笑道:“这样,请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好了,人别来,也看看绑匪对这里的监控到了什么地步。”她这么说了,司英杰便帮忙劝说司二姐。司二姐到底担忧孩子的安慰,勉强接受了这个折中的建议。中午时分,绑匪再度来电。司二姐接了起来:“喂。”“钱准备好了吗?”仍然电子音。“银行里没有这么多现钞,必须提前预定。”司二姐不愧是女强人,开口就抢夺主动权,“如果你给我账号,马上给你汇过去。我的孩子怎么样了?”绑匪说:“如果没有现钞,就不止五千万了,一个亿。”司二姐皱眉:“你要的是现金,我们抽调资金也需要时间,一个亿太多了。”“一亿,少一分钱都不行。”绑匪说,“晚上我会再打电话过来。”他挂了电话,不久后,收到一张新的照片。聪聪已经醒了,窝在沙发的角落里抹泪,小小的脸庞涨得通红,腿上还有一些擦伤。司二姐咬牙。司姐夫看向公安信息安全部门的技术员,满含期待:“怎么样?”“ip在国外,短时间内很难查到。”技术员遗憾地回复。简静:“声音呢?”“电子合成音,基本无杂音。”她不由蹙眉,本来还想通过分辨背景的声音,判断下绑匪位置的,谁想居然如此滴水不漏。空气一时凝滞。司姐夫情绪焦躁,问妻子:“现在怎么办?一个亿?万一我们筹好了,变成三个亿呢?”“能怎么办?儿子在人家手上!”儿子遇险,当母亲的如何好受,司二姐也难以控制情绪,“你在这里冲我吼,不如去凑钱。”“钱是小事。”司姐夫深吸口气,尽量冷静,“如果他收到钱能放了聪聪,难道我会心疼这点钱吗?”他扭头,看向简静:“英杰夸你厉害,我现在问你,绑匪真的会放人吗?”简静实事求是:“没人知道。但不管他打算怎样,现在只能筹钱。”“那就没办法了。”司姐夫阴沉着脸,“我去趟银行,看看能不能今天凑好,应该问题不大。”司二姐点点头,无心再争执。而司英杰坐立难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憋屈至极:“静静,难道我们只能坐着等吗?”简静倒是不骄不躁,思考片刻,道:“确实,干等不是个办法,我找朋友帮个忙好了。”她起身到外头打电话,托季风查一查科技馆的监控,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季风略不赞同:“简老师,绑架还是得报警。”“报了啊。”他正色:“这种和绑匪讨价还价的事,还是得专业人士来操作。”“不行。”她一口否认,“绑匪很专业,他能辨认出对面的是不是警察,说不定老早和警方打过交道,万一被戳穿,你能保证一定能把孩子找回来?”季风叹口气,妥协:“行,等我消息。”简静挂掉电话,转身却猛地瞅见司英杰在后面,被吓一跳:“你干啥呢?”“是谁?”司英杰八卦。“朋友。”“暮城说的那个警……”后半岔咽了回去,司英杰后知后觉,含糊道,“是那谁吗?”简静没理他,反而问:“你姐和姐夫的感情好吗?”“过得去,不算好也不算糟,联姻嘛,这样不错了。”司英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别管,回答就行了。”简静问,“你姐姐、姐夫外面有人吗?”司英杰语塞,半晌才说:“应该没有。”“你确定?”他干笑。“明白了。”两个小时后,季风来电。他找到了科技馆的监控,幸好覆盖期是一个月,还能找到几个模糊的画面。简静请司二姐辨认:“你认识这个人吗?”司二姐仔仔细细地盯着模糊的照片,皱眉:“这是谁?旁边的是我家聪聪?你怀疑是她干的?”急促的三连问让简静颇为无奈。因为司英杰的缘故,她的立场定然比较倾向于司二姐,可受害者家属太过强硬主动,多多少少妨碍调查。“你不认得她?没有见过比较相似的人?”简静以问代答。司二姐犹欲再问,被司英杰打断:“姐,你认得吗?”她这才道:“不认识,我印象里没见过这个女人。”再分别问司机、保姆和曾老师。曾老师确认,此人就是科技馆遇到的女人,司机和保姆都说不认识,没见过。傍晚,司姐夫回来,说已经筹集完资金,随时可以转账,并且银行也答应会配合警方调查资金的流向。简静趁机请他辨认神秘女子。他同样说不认得。换言之,一天调查下来,竟然没有分毫线索。天彻底黑下来时,绑匪再度打来电话。开口就是指责:“我告诉过你们,不要报警。”司二姐道:“我们没有报警。”“有没有,你们心里清楚。”他冷冷道,“你们的儿子今天没有饭吃。”司二姐马上软化,哀求道:“孩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们大人来,不要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