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他干脆将她丢到浴缸里“清醒清醒”,并锁上了卫生间的门。彼时,浴缸中的水已经冷却,妻子又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昏迷中失温而死。等到他半夜睡醒一看,人已经没气了。他先害怕,后惊喜,只道摆脱了这个性格恶劣的女人,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可有个麻烦杵在眼前,那就是如何应对警察。然后,常看美剧的他灵机一动。假如只有他老婆死,他肯定是首要怀疑对象,那要是多死一个人呢?伪造出一个变态杀人狂,只是“恰好”选中了他老婆,他是不是就安全了?朱国梁做官的本事没有,作案的天赋倒有一些,只花了两三个小时,就初步确定了计划。正巧那天降温结冰,电路中断。值班的人给他发了条信息,本来是告知他明天上班要做的事,却叫他心中一动,拉出地图,选中了合适的谋杀地点。他戴上帽子口罩,把车停到远处,在酒吧附近拣出和老婆相似的人,将她拖上车子,随便找了个停电范围内的废弃的工厂。又把家里买的充气泳池拿出来,倒两桶水,把衣服扒了,捆住手脚丢进去,活生生冻死了人家。那姑娘酒还未醒,人便去了。朱国梁先将她毁容,尸体丢到户外,又见对方衣服靓丽,蹦迪特征明显,怕被人猜出地点,于街边小店买了套粗制滥造的衣服换上,这才弃尸街头。妻子的尸身则用积雪藏好,等到第二天雪化,才想办法丢在没监控的拆迁区。如此,两桩案件颠倒次序,就算被人查出身份,也疑不到他头上。但过了两日,朱国梁又不安起来。假如警方发现妻子死后,“变态杀手”就收手,无疑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再找一个替死鬼。然而,妻子龚露被打晕,酒吧女孩烂醉如泥,均未醒来。这第三个女人却是个加班的设计师,凌晨下班只不过甲方作妖,人还算清醒。虽然被朱国梁打了针麻醉剂,却在冻得瑟瑟发抖时醒了过来。她手脚酸软,呼喊救命,却被守在外面的朱国梁发现,死死捂住她的嘴。挣扎间,她拽下朱国梁手上的戒指,攥在手心,假装昏迷。朱国梁没想到她会苏醒,被吓一跳,惊魂未定,一时没有察觉。等到意识到丢了戒指再找,却死活找不到了。他不知道,女孩将充气阀打开,放掉气,拔下头发绕在戒圈上,丢进里层,又在墙角处写下密码作为提示。可做完,她又怕这么明显会被发现,强撑着僵冷的身体,刺破手指,在墙上胡乱写几个血字掩护。果然,朱国梁看到泳池漏气,水流一地,正要收拾,看见墙上涂的血字,哪里还会细查,赶紧铲掉墙皮。而就在这时,浑身湿透待在低温环境下的女孩,终于撑不住,死了。朱国梁松口气,如法炮制毁掉她的脸,等了一等,待收到断电的消息后,才匆忙将尸体抛却。至此,一共做下三起案件,他自觉万无一失,已经想收手,孰料那天路过2077酒吧,看见万远,只觉和妻子生得极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人一旦作恶,就再也收不住手了。朱国梁受到惊吓,明知他不可能是龚露,却还是将醉醺醺的人骗上车,拖去秘密据点杀了。等到人死了,忽然发现不对劲。他娘的,居然是个男人!第216章 赠书老实说,朱国梁干成两起半的谋杀案,心里是有些得意的。蹉跎半生,同龄人升官发财,独他只是个办公室主任,说是个小领导,其实不过混日子而已。老婆强横,脾气极差,老骂他没出息,儿子也不过上个专科,在朋友孩子要么出国、要么985的衬托下,毫无说头。但谁能想到,他居然在某些方面——虽然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有那么一点奇妙的天赋呢?朱国梁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变态,也没有什么变态的基因,只不过假装变态杀人狂而已。但事情做得这么漂亮,警方迟迟没找上门,得意也是真得意。这是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变相催生了他的自信。然而,老天爱玩笑,就喜欢在人得意时,让人狠狠跌个跟头。第四个死者,居然是个男人,一个异装癖的男人。朱国梁肚子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庆幸还没毁容,仔细翻找随身物品,却什么都没有。他不敢如法炮制,生怕被人察觉他不是“真正的变态”,赶紧寻了套男装给他换上,装作酒醉,丢回到遇见他的酒吧附近。没忘记再丢下个酒瓶,好让伪装更真实一点。做完这一切,他真真切切吓出一身冷汗,决定收手。最初倒也算顺利,没有人把第四个人和前面三个联系在一起。可等了几天,忽然被警方叫去,询问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附近。他一听,心里有数,知道警方犹未发现关联,镇定地答了。但接着警方上门,他被拘留,尸体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一系列的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朱国梁考虑过模仿美剧里的杀人狂,先张狂地说出杀了多少人,却不告诉警方尸体在哪里,以此获得减刑。然而,并无卵用。意yín 再美,也是瞎想,警方直接把证据摔在了他脸上。他瘫了,招了,却还有点不甘心。问:“我也算让你们吃了苦头吧?”警察:“……咳,口供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签字吧。”背后,各自评价。梁宜:“美剧看多了。”季风:“脑子有坑。”一面骂,一面叫请客吃饭,忙了半个月,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梁宜良心未泯,问:“要不要叫简静一块儿?”季风说:“她没空。”这日,简静正在参加葬礼。大概老天也觉得冤枉,特意为葬礼增添几分悲意。从早上起,天空便阴沉沉的,到了午间直接下起雪来,细雪如若灰尘絮絮,簌簌飘落在透明的伞面上。殡仪馆的气氛一分为二。左边的那户人家,母亲活到九十六,算是喜丧。前来悼念的亲朋好友面上,不见多少伤心,反而三五成群叙旧。旧日亲戚,今时散落全国各地,平时鲜少聚会,免不了要互相认认,说说近况。而右边的人家却悲痛难忍。女儿今年二十五岁,才工作不到两年,刚交男朋友,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事业、爱情、人生,都才刚刚开始。可是,她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母亲哭得几乎昏过去,反复念叨:“早知道就让她回老家了,家里给她找个近的工作,我苦命的女儿啊!”鬓发倏白的老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旁边,父亲的眼眶又红了。亲戚们一边劝慰,一边叹息:“才二十几岁,这么年轻!”又有人低声道:“棺木都盖上了,不给人看,听说已经没了人形。”“作孽哦,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们擦擦眼睛,心里也不好受。简静进来时,见到的便是一片凝滞的空气。她从手包中掏出一个白封,递给门口收款的亲戚。对方捏一捏红包,发现厚厚一沓,不由抬起头来,迟疑地问:“你是我堂妹的朋友?”简静点一点头。“你没写名字。”死者的堂哥翻过信封,递过一支笔,“麻烦留一下名字吧。”她摇摇头,径直进去。灵堂里挂着黑色的挽联,两边都是亲戚们送来的花圈,自动念佛机唱着“阿弥陀佛”,木鱼声咚咚。简静上了柱香,凝视遗照上的人像。这大概是死者的毕业照,五官平常,然面孔青春,神采飞扬,眉间都是勃发的生机。可此时此刻,她已经躺在棺木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忍不住叹口气,走到死者的父母面前。“叔叔阿姨。”简静唤了他们一声,面露迟疑。“你好,谢谢你来送我家阿南。”母亲擦干眼泪,强颜欢笑。简静斟酌道:“我有一份礼物,想送给她。”她捧出一册书,封面上还粘了一支红玫瑰,“希望你们能收下。”母亲吓了一跳:“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就是,小姑娘你拿回去吧。”父亲也劝。简静道:“令嫒生前很喜欢我的小说,这次能够抓到犯人,也多亏了她。我想把这本书送给她,请收下吧。”听了这话,父母两人才仔细打量她,认出了她的样子:“你,你是阿南喜欢的那个作家?”“我叫简静。”她将《玫瑰、黄金与杀手》放到那位母亲的手中,“很抱歉,也很感谢你们女儿的支持。”父母对视一眼,终于收下了:“谢谢你,阿南要是知道你来送她,一定……一定会很开心。”母亲说着,又止不住哽咽。简静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将书留下,赶紧告辞。他们并未留她,略一犹豫后,便拿起书到后面停灵处,打开了棺盖。殡仪馆的人已经给她收殓过仪容,尽量画了一个正常的妆,让面孔看起来不是太可怕。母亲忍泪握住女儿的手,将崭新的书册放到棺材里,以手抚住。“呜——”一声明显的抽泣,母亲趴在棺材边上,再度哀哭起来,“我的女儿啊,你带我一起去吧,叫我怎么活啊——”凄厉的悲鸣穿透袅袅香烟,传进简静耳中。她不由停下脚步,扭身回望,心中翻腾万千。在另一个世界,她的亲生父母,应该也曾这样为她哭泣过吧。他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