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看着她,一如既往地直白:“他恋母。”“那他为什么要对孩子这么好?”简静质疑,“男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吧,就算大儿子是自我映射,小儿子为什么也是同样的死法?他对死亡非常看重,不可能偷懒,证明他一视同仁。”季风好像被她问住了:“是啊,为什么呢?”简静没吭声。他又问:“简老师,你怎么看?”“依我看,”她冷冷道,“你套我话。”季风无辜:“有吗?”“想拆伙就直说。”简静没好气道,“大家各查各的好了。”“没有没有。”他赶紧递瓶水过去,安抚道,“我就觉得你今天有新想法,好奇来着。”简静信他有鬼:“放屁。”“真的,比金子还真。”季风哄她,“我昨晚上绞尽脑汁,就是没思路,简老师就不一样了,我看得出来你有点想法,分享一下嘛,对不对,这种好事不要自己藏着,要有团队精神。”简静:“不。”季风:“做人不能这么小气。”她给了个挑衅的眼神,一脸“你奈我何”。季风扶额,半晌,谈判道:“和你换行不行?我告诉你个你不知道的事。”简静噌一下站起来,怒了:“什么意思,你还有事瞒着我?”季风:“也不是瞒着你,忘记说了。”“我要再信你,就跟你姓。”简静冷笑,“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她一手抓过手袋,以惊人的敏捷程度,绕过阻碍的人和物件,摔门而出。季风:“简老师!”大门敞开,冷风呼啸。他:“留我一个人收拾啊……”——不然呢?简静快气死了。说好的一起查案,她把能说的都说了,足够诚意,可他呢?说一半留一半,时不时试探两句,活像她已经被刀疤男洗脑了,随时会黑化。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就算有些线索碍于规定,不方便透露,但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大家认识这么久了,连通融都不会吗?啊,气死了。如此朋友,绝交算了。*晚上七点钟,万家灯火。隔壁邻居家飘来炖肉的香气,勾引胃里的馋虫。然而,得罪了同伴的季风,只能一边啃饼干,一边收拾受害者的遗物。东西贼多,干起来贼累,感觉伤口更痛了。这时,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老高?”“哟,吃啥呢,香不香?”去年在黄金案中受伤的老高,早已恢复归来,不怀好意地挤兑同事,“和漂亮妹子出门开不开心?”季风:“我他妈一个人干苦力呢,有话直说,是不是结果出来了?”“哪有这么快。”老高吐槽他,“全国dna筛选,排队都要排几天,我就想和你说一声,报告过了,排上去了。”季风郁闷:“这么久,比协和挂号还难啊。”“废话,协和几个医生,能做筛选的有几个地方?”老高道,“而且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现在数据库里只有犯罪分子和走失儿童的,不一定能比对到。”季风倒是想得开:“碰碰运气嘛,万一呢。我这边也有进展,对照一下,说不定就能把人找出来了。”“啧啧啧,你对简老师的案子够上心的,休假还要跑外地。”不八卦的同事不是好战友,老高忍不住打探,“情况怎么样?”季风感慨:“能怎么样,连环杀人犯的脑子都不正常。”老高:“我不是问你这个。”“那你是想问僵尸的案子?”他揶揄,“老子休个假都能破案,羡慕吗?”老高一口气没上来:“你他妈活该单身。”“别啊,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季风一本正经,“你闺女说了,长大以后要嫁给我。”老高勃然大怒:“滚!!”第177章 共识季风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十点钟。他去敲隔壁房间的门,门缝底下透着光,可半天没人来开。还在生气呢。季风无法,只好掏出手机打电话。不接。改成发信息:[其实,我之前拿到了他的一个线索,咱们交流下]简静:[爱说不说]季风:[本来就没想瞒着你,我想等出了结果再和你说,免得你白高兴一场]简静:[你防着我,怕我被他洗了脑,一不留神就会反水?]谈起案子,季风绝对有一说一,绝不搞虚的:[对]他认认真真地阐明理由:[你是本案的受害者,和犯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谁也无法保证你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包括你自己。我申请让你参与破案,不仅要对组织负责,也要对你负责。]信任简静吗?当然,过往种种无一不显露出她的勇气与正义。但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破案最忌主观情绪,警察成为相关人员,也得申请回避。因为,人之所以是人,就不可能不感情用事。她身在局中,他必须小心观察,即是警惕,也是保护。门开了。简静立在门口,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不告诉我是怕我白高兴一场——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季风:“这个嘛……”“你最好说实话。”她冷笑,“机会只有一次。”“其实,我以为你猜得出来,谁知道你没多想,我琢磨着说破了没意思,就给你点时间慢慢想。”他一脸诚恳。简静深吸口气,血压高了:“我和你讲话,是不是得每时每刻都集中精神,接受你的考验和突然提问?”该怂的时候,就别较真。季风低头认错:“我的错。”“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了。”简静突然心累,气都懒得生了。季风面不改色,淡定得很:“谢谢提醒,我有觉悟。”“进来吧。”简静让开路,好像完全没生过气,“要说的是什么事?”季风爽快地抛出答案:“他对我开了一枪,我也对他开了一枪。”她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血?”“对。”他简单道,“他受伤了,地上检测到了血迹。我已经提交了报告,申请对比全国dna库里的信息。如果他的亲属有被拐儿童或者是被捕的犯罪分子,或许就能查到他的身份。”也提醒她:“概率很低,赌赌运气,我们对他的调查还是很重要的。到你了,下午你想到的是什么?”事已至此,简静自然也不隐瞒:“他的母亲可能是得病死的,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他目睹了母亲的惨死,时常为此遗憾,后悔没有早些替她结束痛苦。”季风十分讶异:“这是完全不同的思路。”之前,他们的推测思路如下:他童年不幸,缺乏母爱,遇见郭亦芳后,她成为了他想象中的母亲类型,大儿子成了自我映射的对象。所以,他加入这个家庭,弥补“我”的遗憾,拥有了完整而幸福的家庭——哪怕只有一瞬间。但简静现在推翻了推演的基础。即是,他并不缺乏母爱,甚至他的母亲很爱他,一如郭亦芳爱她的孩子。他没有代入孩子的角色,关注的仅仅是郭亦芳。他杀害她,是为了弥补不曾杀害生母的遗憾。简静道:“你想想那件裙子,假如是代入孩子,为什么孩子没有私人符号,反而是母亲的裙子,和他的出生年龄比较吻合?”季风没有直接回答她,思索很久,才慢慢道:“一般来说,幸福的家庭不容易诞生恶魔,尤其是母亲给予了足够的爱意。不幸的家庭,母爱的缺失,更容易制造出杀人狂魔——你为什么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简静:“转换一下思路。”“我相信。”他表态,“但简老师,你要小心。”“小心什么?”“罪犯很狡猾,尤其是这样的连环杀人犯。他潜逃在外这么多年,没有被抓住过把柄,一定是最最狡诈的那种。”季风正色,“他放你回来,难道猜不到你会被送去治疗?”简静怔住:“你是说……”“他在你身上留了讯息,但这不是给你的。”他道,“是给警方的,他在挑衅警察,所以,你‘知道’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话音落下,空气一片死寂。简静抿住唇角,心里极度不舒服。她一直以为自己解开重重迷雾,摸索到了真相的边缘,却忘记了,所谓的真相未必是真实。季风注意到了她的盲区,刀疤男这么狡诈的家伙,为什么会把她这么大一个线索送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