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闰土当然会无条件的养着他奶和他妹,但其他人跟他什么关系?像江奶奶、江母、江幼娘,那其实是沾了二郎的光。他先前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忽悠到名门望族的子嗣,二郎才进了日禄书院没多久,就结交到了郭山长的嫡孙。就冲着这个,赵闰土当然会对二郎他奶、他娘、他妹宽容相待。但还是那句话,二傻子和他的傻媳妇儿不包括在内。甚至于连三郎都被赵闰土提溜得团团转,用他的话来说,三郎是年纪小了点儿,看起来不太能经得住事儿,但至少那脑子要比二傻子好,所以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迟早是能独当一面的。对于他这个话,江母真的是感动到热泪盈眶,她对赵闰土的感观特别好,直言把三郎交给他,江家全家人都非常放心,让他随便折腾,男娃嘛,确实应该出去历练历练的。结果她才说完这话没多久,连赵桂枝都被提溜出去干活了。赵桂枝也是狠,考虑到虞三娘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过来帮她打下手的,就算真的过来了,她也不能对一个孕妇下手。因此,她转身就把幼娘给拽走了,美其名曰,女娃儿也是可以出去历练一下,长长见识的。江母其实是不太乐意的。折腾儿子她没啥想法,甚至乐见其成。但对于女儿,她是有心结的,只恨不得就拘在眼皮子底下,最好是一举一动都能看到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闺女就被人拐走了。……唉,谁让江家出了个江孟娘呢。但最终她还是松了口,一脸不放心的让赵桂枝带走了幼娘。相较而言,江奶奶就心大多了:“你折腾啥啊?白眼狼一家出一个就够了,真以为谁都是白眼狼?真要那样,那就是咱们江家的祖坟出毛病了!”“啥白眼狼?”赵奶奶困在后宅的时间久了,那是听啥都好奇的。所幸,江奶奶也不觉得那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她坚定的认为,是江孟娘脑子坏掉了,被坏人忽悠了,跟他们江家的风水没关系。因此听得赵奶奶问,她就特别干脆利索的将自家的事儿说了出来。从最初定亲开始说起,到后来偶尔去了一趟集市,居然跟人看对了眼,之后就是一通闹剧,江家不得跟嫁祸一样的,赶紧把人送走。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在听说弟弟出息了以后,再跑回来,让娘家人帮她做脸,以便在婆家立足。“对了,有个事儿是连桂枝和二郎都不知道的,就是前头你家土疙瘩派人去我家送好吃的和家信时,正好赶上了。孟娘太过分了,她听说二郎真去了县城,寻死腻活的非要二郎回来,因为她两个大伯子的孩子要启蒙了……对吧?是这样吧?”江母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生怕亲家奶奶误会她冷脸,忙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针对您老人家,我就是被孟娘给气的。摸着良心说,我们家对她不差了,可她就跟全家都欠她一样!”赵奶奶懂啊!这有啥不能懂的?她上辈子最爱看的就是这样的民生新闻了。当下,她一拍大腿:“这个我见多了!我给你们说,那些家里连根子都烂掉的人家,是最最不可能出现白眼狼的。这父母跟子女的事儿,它就没道理可讲,有些爹娘不靠谱的,儿女照样懂事得很。反而那些对儿女掏心掏肺的,小时候精心养着,大了掏钱请先生教,再大一点儿为了亲事那是又买房又买车……马车的,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结果呢?等爹娘年岁大了,人家才不念着你的好,不孝子啊,多半都出在爹娘善良的人家。”江母愣住了:“还能这样?”“你仔细寻思寻思,那些泼皮无赖的爹娘真就是坏蛋?他们的娃儿真就是没得救?才不是呢!”“我只道龙生龙凤生凤,还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赵奶奶也帮她寻思:“错就错在你以前对她太好了!她是你大闺女对吧?我看你小闺女才那么点儿大,你家几个孩子年岁差得大吧?”“前头仨还好,都差两岁。三郎比二郎要小五岁,幼娘又比三郎小了四岁。”“那就是这个道理了!你前头就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对这个闺女不差吧?以前也没怎么让她做事吧?”江母努力回忆着:“还真是。大郎和二郎打小就不闹人,别看都是小子,他们其实很听话的。那会儿我和他们爹下地干活,大郎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他小小一人儿,踩着凳子站在灶旁蒸土豆、地瓜。我对他们仨是真的一碗水端平,非要说的话,大郎年岁最大,他吃亏最多。”“你们家好几房吧?亲戚不少吧?”赵奶奶又问。这回是江奶奶回答了:“我有五个儿子!老四小小年纪就夭折了,老五生下来没多久就送人了。二郎是我家老三家的,我以前是跟着我家老大过日子的。我还有个二儿子,最是有出息了,年轻时候走街串巷的卖货,后来在镇上置办了家业,娶妻生子。”“亲戚多闺女少?”“对对。”江奶奶猛点头,“亲家奶奶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肯定是她觉得爹娘兄弟对她好是应该的,又见着大房的秀娘那么得哥哥们的疼爱,就愈发觉得这是应该的。你看,二郎学问好,就合该留在镇上当先生,正好教她婆家的侄儿,又便宜又精心,还能让她在婆家挺直腰杆子。瞅着娘家摆摊赚了一些钱,就觉得也该给她一份……合着她就是只进不出吧?”比起批判闺女和弄明白到底为啥变成了这样,江母其实更想知道,怎么把这闺女给掰回来。她也问了,赵奶奶却摇头:“三岁看到老,你闺女多大了?都嫁人了生孩子了,还咋掰回来?”江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赵奶奶不忍见她这般失望,又问:“你再仔细想想,她以前对你俩咋样?对弟弟妹妹咋样?尤其是三郎和幼娘,这俩小她那么多,她疼不?”“疼个屁!”江奶奶抢着回答,“她打小就嫌弃三郎和幼娘。这幼娘还行,差了十来岁呢,她胆子又小,吵也吵不起来,后来大一些了,孟娘就嫁了,轻易见不着面。三郎才是可怜呢,我都见过好几次他挨揍了,孟娘举着烧火棍追着他揍,他哭得老惨了。”江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咳,我也没少揍三郎。”“三郎是挺欠揍的,不过孟娘也是真的不喜欢弟弟妹妹吧?二郎打小就懂事乖巧,是没挨揍,但也没少挨骂啊!”江奶奶很不喜欢孟娘这个大孙女,她一直以前都是更喜欢大房的秀娘的。当然,那是以前了,到目前为止,她最稀罕的乖孙女是周生生,最稀罕的孙媳妇儿是赵桂枝。赵奶奶还帮着出主意:“她都这样了,你们就别管她,真要是插手一次,才是甩不脱了呢!……对了,你们要不要在府城这边安家置地?我家木疙瘩上回买了个农庄回来,横竖那几个年轻人都不稀罕咱们,要不咱们去庄子里住一段时间?还能种菜呢!”江母本来还在为孟娘的事情烦心,万万没想到,赵奶奶又是提议在府城安家置地的,又是打算去农庄种菜?农庄?不就是乡下村子吗?种菜?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还有这种爱好?本着客随主便的想法,没两天,这俩老太太、一小老太太还真的就跑路了。马车是现成的,赵府里还有特别舒服的短途马车,车轮子用厚厚的皮子包裹着,是没办法像现代那么平稳,毕竟最坑爹的不是轮子而是道路。不过,比起之前上府城来坐的长途马车,那是要舒服太多太多了。庄子离府城还是有一段路的,大概出了城门还要坐小半天的车,但这个时间是指慢慢悠悠的,如果快马加鞭的话,肯定不需要那么久的。总之,这天的半下午时分,仨人就到达了赵家的庄子里。江母大开眼界。这哪里是农庄?这分明就是有钱人家来找乐子的地方!房舍都是现成的,还有庄头和农户,甚至在赵家带了下人的前提下,庄头还遣了他闺女过来当个使唤丫鬟,一心盼着赵老太太能看中意并带走。结果,赵老太太没看中他闺女,倒是看上了他老娘。仨小老太就变成了四个,差不多就是一桌麻将搭子了。庄头也是机灵,看出了赵老太太只喜欢找同龄人玩,扭头又把他岳母给接了过来。没两天,他小姨和婶儿也来了。等赵闰土和赵桂枝这对笋兄妹忙过一个段落后,发现奶奶不见了?问清楚后,赵闰土亲自过来接人,同行的还有好奇古代农家乐的赵桂枝以及走哪儿跟到哪儿的幼娘。震惊的一幕就这样出现在了几人眼前。要怎么说呢?幼娘估计是最震撼的那个,毕竟她就是个乡下小土妞,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就算是像赵闰土和赵桂枝这样,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自诩什么口味的瓜都吃过的瓜田少年少女,也一样被惊得目瞪口呆。庄子上,特地给主家留的房舍跟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这主要是供主家的马车停靠,以及临时放一些东西的,头上甚至还搭了个遮阳棚,站在下面既晒不到太阳,又能吹风乘凉。然而,就是这么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空地,此时此刻却显得那般的与众不同。以赵家老太太为主的一群小老太们,穿着花枝招展,手里还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大绢扇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这样站在空地上跳起了广场舞。你以为没有伴奏?赵老太太是什么身份的人呢,说她是庄上一霸都不合适。要知道,赵闰土是买了整个庄子,连带庄头一家人都是赵府的家奴,有卖身契的。她一声令下,整个庄子的庄户都得乖乖听话,这还能寻不到一个民间艺术家?会高雅乐器的民间艺术家兴许不太好找,但最起码会吹唢呐的肯定能找到一个,兴许还不止一个呢。本来庄头还觉得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土味儿乐器,没曾想,赵老太太觉得此乐器甚好,声音响亮透彻,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关键是听着喜庆啊!庄头他也不敢拿不喜庆的曲子让人吹呢!赵老太太那叫一个高兴哟!最高兴的是什么呢?是没人敢投诉她噪音扰民!于是,唢呐一吹,腰肢一扭,扇子一摇,走你~~第107章这一幕,给刚到达庄子的几人带来了无比的冲击力。其实反而还是身为原住民的幼娘最为淡定,她只是瞪圆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仿佛大开眼界,涨见识了。至于赵桂枝和赵闰土这对笋兄妹……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俩先前忙着坑别人,扭头一看,好家伙,你奶奶不愧是你奶奶,姜还是老的辣啊!“奶啊!”赵闰土一声惊呼,“您这是干啥呢?”赵桂枝本来是非常震撼的,主要是打死她都不会想到,还能在古代看到这般离奇的场面。仔细想想,万一当初翻船事件里还有其他受害者呢?除了他们家里人之外的,但凡也穿越了,看到这一幕不得直接吓得当场去世?太刺激了!不过,她看到赵闰土先绷不住了,顿时来劲儿了:“干啥呢?你是不是傻啊?奶在跳舞呢!这叫啥?空地舞?老年扇子队?”这年头没有广场这个词,也因此广场舞只怕得从此易名了。万万没想到,那个方才屁颠屁颠过来迎接主家少爷姑奶奶的庄头,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这是李氏舞,赵老太太自创的!”赵老太太当然不姓赵,那是赵桂枝英年早逝爷爷的姓氏。她娘家姓李,两辈子都是这个姓,平常是用不到的,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处。笋兄妹:……也行吧,反正广场舞的原创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再说了,形式还是有所不同的,毕竟哪个广场舞也不能用唢呐来伴奏。这已经不是扰民不扰民的问题了,这是祖宗饶命啊!!不多会儿,以赵老太太为首的老年扇子队终于停了。其实她们停不停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唢呐声音太过于嘹亮了,曲子倒是非常喜庆,就是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有人抬着大红花轿过来的感觉。太喜庆了,也太考虑正常人类的承受能力了。“我的奶奶哟!”赵桂枝不像赵闰土那般有偶像包袱,她一下子就窜到了赵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道,“您跳得可真好!身姿曼妙舞姿精彩,还有这节奏感,那是杠杠的!简直就是人间瑰宝,当场封神,绝了!”赵闰土:……老妹儿你这张嘴也是绝了。他肯定是做不到像赵桂枝这样又搂又抱,还一张嘴就是彩虹屁的。哪怕他的脸皮实际上也是厚实得很,但两人的具体情况还是有所区别的。“散了散了,回头再跳。”赵闰土让庄头把其他老太太带走,当然江家那对婆媳是不会走的,但她俩也好就没瞧见幼娘了,这会儿祖孙仨凑在一起说不完的话。这也是正常的,幼娘打小就没离开过家里人,甚至这一次来府城都是她头一次出远门。早先虽然她在赵府后宅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但其实离得还是很近的,也就是回去歇个觉,白日里她们都是在一块儿的。算下来,这次是她们唯一一次分开了,还一分开就是十来天光景,饶是江母这种心大的娘,看到小闺女也是分外亲热。赵闰土索性让她们亲热去,又说他有话跟自家老太太说,哄得赵奶奶进到了屋里头,先让丫鬟给老太太换了一身衣裳,免得刚才出了汗着了凉。也趁着老太太换衣裳的工夫,他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摆开龙门阵打算跟老太太好好聊一聊。当然,赵桂枝也是这边的,她笑嘻嘻的看着她哥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忙里忙外的好一阵子,才总算在小木桌旁坐下了。“哥,你刚才那样儿好像一个老妈子哟!”赵桂枝也是真敢说,要知道赵闰土是府城商户人家圈子里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他单身真的是因为他想单身,但凡哪天看开了,赵府的门槛一准儿被人踏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