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车送江苑回去。下车后,江苑和她道谢。她笑道:“你别总和我们这么客气啊,我们都认识多久了。”江苑是个过分有分寸感的人,如果不是这张脸,她的性格其实不算讨喜。太厚重的距离感了。但总不至于讨厌。也是因为这张脸,和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下意识的对她多几分好感与保护欲。江苑开门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凭直觉在墙上摸索,把灯打开。换了鞋子后才进去,客厅花瓶里那把小雏菊已经开始有了枯萎的迹象。她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那些整齐码放的小物件旁边,放着一个墨绿色的绸缎盒子。看着有些年岁了,却保存的很好。这是贺轻舟送给她的那个护身符,她平时不戴的时候,都会放在这里面。她本来不迷信的,但每次碰到一些大型的考试,或是重要的场合,她还是会下意识的把它戴上。也说不清是依赖这个护身符,还是在依赖贺轻舟。她打开盒子,把这个护身符拿出来,放在掌心仔仔细细的又看了许多遍,指腹轻抚,眼中流露出的不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也到了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楼上的阿姨近来常往她这来,有时还会把自己的小孙子暂时寄放在这里。好在他虽然有些闹腾,但还是很听话的。江苑给他一本童话书,他自己能安静坐上半个小时。有不认识的字了,他会问江苑该怎么读。声音稚嫩,且有礼貌。江苑有耐心的教他,然后摸摸他的头,从罐子里拿出几颗奶糖给他。她虽然不算太热情的性子,但她感恩生命中每一个阶段认识的人。这段旅程可能要暂时结束了,她还挺荣幸的。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毕业典礼那天,宋邵安来了。他抱着花,一身高定西装,出现在学校。周嘉茗小声在江苑耳边低语:“他穿的好正式。”江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也没多问,在他把花递过来时,她没有立刻去接。还是周嘉茗主动伸手,把花拿过来,放在江苑怀里。“眼光不错啊,这花还挺漂亮。”宋邵安温声轻笑:“是她喜欢的小雏菊。”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在江苑身上。拔不开。身正挺拔,模样出众的宋邵安,引得旁人的频频侧目。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在哪,都能成为人群焦点。譬如此时的宋邵安,也譬如曾经的江苑和贺轻舟。江苑刚入校时,就在口口相传中成了校花。也没有那些幼稚的投票,而是那张脸实在太出众,自然而然就成了校花。只可惜校花有个帅哥男朋友,这让学校里的男生迅速恋爱,又迅速失恋。男朋友的样貌和气质,都是平日里少见的。大约也只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她身边才不会违和。若是寻常人,只往她身边一站,那都被衬的原形毕露了。人群之中有人低声议论:“校花换男朋友了?”“先前那个好像分了,好久没看到他了。”“以前每天都来送饭。今天可是毕业典礼,人没来,肯定是分了。”“我还站过他两的cp呢,可惜了。”“你怎么这么爱追cp,追动漫和明星就算了,同学你也不放过?”“我追cp怎么了,他们两不比明星好看?”她们大概不知道,她们刻意压低的音量,仍旧足够当事人听个仔细。宋邵安沉默半晌,先是看了江苑一眼。她的眼睛很美,清澈的浅棕色,阳光之下,像是玻璃珠子一样。此时那双玻璃珠子一般的眼里,没有因为那番议论而翻涌起任何多余的情绪来。仍旧平静,古井不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邵安总觉得,她的情绪好像更难被撼动了一些。尤其是在面对喜欢,和爱这种字眼时。她好像已经把自己这方面的感情给封闭起来了。就算是恢复记忆的贺轻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他们之间,也断然恢复不到从前的关系了。宋邵安一向活得正直,他家祖上是从军的,到了他祖父这辈才开始从商。家教严明。但此刻,他有过短暂的几秒阴暗念头。他在庆幸,庆幸江苑终于彻底释怀,与放下了。又有些厌恶与难过。厌恶自己的恶劣。难过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苦苦坚持了这么多年,最终以这种戏剧化的方式,仓促结束的恋情。周嘉茗让宋邵安站到江苑身边去,她给他们拍一张照片。宋邵安走过去,笑意温柔。两人之间原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在周嘉茗按下拍摄键的那一瞬间,他不动声色的,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步。第二十一章 礼尚往来宋邵安想,可能江苑的心比之前更难撼动。但没关系,贺轻舟等了她八年,他可以等他十八年,或是二十八年。哪怕一辈子都等不到了,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他都没有任何怨言。从前他一直不敢奢望有现在这样的机会。所以也该知足了。那些天一直下雨,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阵灰败之中。苏御整日游手好闲的,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纸醉金迷。贺轻舟刚开始接手家里的产业,近期忙的脱不开身,苏御不敢打扰他。时间就这么从指间流逝。这场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终于停了,贺轻舟也稍微得了一段空闲。苏御立马组了个局,说让他放松放松。二楼的包间,贺轻舟刚把烟咬上,立马有人殷勤的点燃打火机凑过来。纸烟卷被点燃的焦糊味逐渐散开,贺轻舟垂眸看他一眼。觉得脸生。他又去看苏御。后者一看他这个眼神就知道他没把人给记住,于是提醒他:“周家的二儿子,以前咱们飙车的时候,他也在。每回都跑最后的那个。”看长相没印象,跑最后他倒记起了一些。掸了掸烟灰,他靠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大屏幕看。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周珃拿起话筒,笑了笑:“我女朋友喜欢听,我打算学会了然后唱给她听。”苏御笑道:“还整挺浪漫。”贺轻舟兴致不高,周身的懒散便更明显。他周身的散漫气场总让人觉得,他游离在这群人之外。周珃拿着话筒唱儿歌,眼神却总往他这儿看。一根烟抽完了,贺轻舟揿灭在烟灰缸,对上他的视线:“怎么,看上我了?”这话问的平静,被提问的当事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半天,这才挤出一句:“舟哥,我是直的。”他冷笑:“难道我像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