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漱口水当茶喝?”秦安虽然咽下去了,他就没有把东西吐出来的习惯,但是嘴里和心里都别扭得紧。温蓉蓉却笑起来,“怎么是漱口水呢,我还用了些水果,这是我自制的果茶啊。”秦安抬手,以指节敲了下温蓉蓉的额头,带着突兀的亲昵,把温蓉蓉弄得表情差点没有绷住。反观秦安倒是神色镇定,开口声音带着笑意,“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面,到底装着多少新鲜玩意。”温蓉蓉听着这句和“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差不多的话,头皮一阵阵发麻。秦安却没完没了似的,又抬手来抚温蓉蓉鬓边碎发,温蓉蓉下意识地偏了下头,心里不知道骂谁的娘好。秦安眼尾带笑,但是眼睛里面却没有笑意,手指微微顿了下,看向温蓉蓉,头轻轻的朝着后侧方扬了下。要是平时,就温蓉蓉这个猪脑子,肯定看不出他什么意思,但是今天因为精神一直高度集中,脑子转成陀螺,她居然一下子就领会了秦安的意思!于是她把偏开的头又正回来,带着笑意让秦安给她别了下鬓边碎发。这亲昵看在旁人的眼里,可以解读的就多了去了。秦安很快收手,拿起杯子作为遮掩,小声说,“待会有人宴请你,只管回说与我在聚欢楼有约。”这便是替她挡那几个居心不良的皇子了。温蓉蓉顿时心中一阵感激,她是真的不愿意搅合进夺位的浑水里面去,尤其是她这样脑子不够用的,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她笑得甜美,点头,“谢安栾王哥哥。”秦安微微勾唇,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不得不说,酸酸甜甜还带着果味儿,确实挺好喝的。他喝光了一杯,温蓉蓉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期间两个炼器师弄出来的东西,温蓉蓉瞧着挺有意思的,于是悄悄地拽了桌子底下的绳子。秦安就这么一直和温蓉蓉坐在她狭窄的隔间,高大的身量挡住了大部分带着意图窥视的人,倒是真的按照当初答应温泽阳的,回护着温蓉蓉。温蓉蓉知道秦安的目的之后,整个人也就放松下来了,只要不是惦记她这没长好的小身板儿,惦记她的钱,那么其他一切都好说。她的自然和不抗拒,看在其他的皇子眼里,就十分地刺眼了。安栾王论钱论势,根本及不上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不过仗着同温泽阳自小的交情,明显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凭他也配跟他们争么!连聚欢楼里面的元雪松也磨牙,“她待谁都不冷不热的,倒是对安栾王这么热络,怕别是受不住安栾王那一身压也压不住的骚气吧。”南荣元奚倒是很镇定,摇头道,“她热情起来可不是这样的。”元雪松震惊了,“啊?那是什么样?你想说之前她缠着你时候的样子?那确实是死皮赖脸……”“不是,”南荣元奚说,“她敢抱谨言不松手。”元雪松俩眼珠子要不是有眼眶束缚着,估计已经飞出来了。他前些日子去了海潮国,温蓉蓉饯军宴上突然移情别恋的事情,他只是听说,没能亲眼见识遗憾得紧。此刻听闻南荣元奚嘴里说出温蓉蓉这样的壮举,不由得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色胆包天啊,看上去那么胆小,却敢抱着烧红的铁杵不撒手,佩服佩服……”比赛的后半场,终于有人跳出了焰火的模子,震动了铜钟,场面再度热闹起来,有人现学现卖“抄卷子”,周全都拉着一张老脸,无情地指破了。温蓉蓉不再掺和周全的裁决,只是作为旁观者看着,她和秦安相对而坐在小案面前,偶尔聊上几句,言笑晏晏,反倒是其他三位皇子坐不住了。他们今天本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让秦安捷足先登了,那可怎么行。于是终于有炼器师炼制出了以火沙石和灵石粉末制成的灵器,不仅震动了铜钟,甚至在铜钟上面炸开时留下了痕迹的时候,二楼贵宾隔间的三位皇子,分别派了人来给温蓉蓉传递他们的意思。确确实实是要宴请她。温蓉蓉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风雅至极带着香味儿的宴请木签,稀奇地摆弄了一下,她不点头应下,那三位皇子身边的人肯定不会走。温蓉蓉先是抬头看了眼秦安,又看向三个送木签的小太监。然后就有点挪不开眼睛。当然不是惊艳了,而是她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阉人,忍不住盯着看起来没完。不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阴沉,但是确确实实容貌俊秀白面无须,只不过身上也没有女气,其中一个个子还挺高的……“咳。”秦安突然咳了一声。温蓉蓉顺着人家小太监脸上朝着下三路滑下去的视线顿时飞速弹开,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你们回自家皇子,实在抱歉,我今晚比赛过后还有很多事要忙,再者今晚与安栾王有约了,改日,改日我做东给各位皇子们赔罪。”三个小太监面上瞧不出喜怒,接了温蓉蓉递回来的木签,躬身行礼之后又回去了。三个皇子听了答复之后气得不轻,其中沉不住气的九皇子,直接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走了。温蓉蓉不怕得罪了皇子给她二哥惹麻烦,因为前两天她二哥就跟她说了,让她随心去做,不必忌讳任何人。现如今这图东都城,没有虚罗门不敢惹,惹不起的人。纵使是皇子,在没有登上大位之前,在如今这种形势之下,也不过是权利漩涡之中挣扎求生的溺水之人罢了。这世间的高低贵贱,有时候确实是凭借身份区分,但又不仅仅是凭借身份区分。走了一个皇子,还剩下两个不甘心的,温蓉蓉不去在意,精力全部都放在场中仅存的几个还未能炼制出灵器的炼器师身上。而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下去了,街上的商贩和酒楼商铺,全部开始亮灯。灵器店中也不例外。围观的人在天快黑的时候少了很多,但是随着夜幕彻底降临,人却又陆陆续续多起来。温蓉蓉身侧秦安一直将九皇子和十九皇子也给熬走了之后,就也起身要走,温蓉蓉亲自去送,给他一口气塞了好几个小玩意,他嘴角笑意一直没散,看着她像是在看个拿糖讨好大人的小孩。店内的炼器师比赛还没有结束,但是抽奖已经开始了第三轮。热闹得紧,温蓉蓉却站在后门的灯火阑珊处,将秦安送上他府内的马车。“安栾王哥哥慢些。”温蓉蓉笑着对他挥手。秦安进了马车,却又突然撩了车帘,坐在车辕上对温蓉蓉说,“小蓉蓉,不若你考虑嫁了我如何?”秦安给她分析,“虽说你在烛龙军开拔当日当众誓心,非南荣慎不嫁,寻常人不敢娶你。但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依旧敢求娶,可若来日南荣慎真的回来,他们定会为了自保,将你推出去。”秦安说,“我不怕南荣慎,你若嫁我,我便能护着你。”他居高临下,神色带着漫不经心的骄傲,却字字千钧,“我也能护住你想护的任何人。”温蓉蓉感觉到一阵窒息。但是她知道秦安确确实实有点能耐,他将来是坛渭国的君王,哪怕主角南荣元奚将来做了帝尊,在坛渭国,秦安依旧是王。只是……温蓉蓉尽力压制着脸上便秘一样的表情说,“安栾王哥哥,别开玩笑了,不好笑。”“我没有开玩笑,我长这么大,遇见过很多种人,”秦安笑眯眯的看温蓉蓉说,“但是唯独每每见了你,便忍不住发笑。”他一双凤眸之中水波盈盈,骚气外露,“与你在一起也轻松惬意,怎么样,应了我,我娶你做正妃,你大哥二哥,包括你母亲都会同意,不信你回去问问。”他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这才是真的许温蓉蓉后位中宫。但是温蓉蓉脸红了,牙疼无比地按住了脸,心说你每次看到我发笑,那是你本质上是一只尖叫鸡!畜生啊!这群老畜生!她才十六!秦安只当温蓉蓉是害羞,还想再撩拨两句,他是个真的人精,虽然无法完全猜透温蓉蓉许多做法,但是猜她也未必真的喜欢南荣慎那个杀神。谁料温蓉蓉揉了揉脸,开口道,“安栾王哥哥,实不相瞒,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嗯?”秦安愣住了,倒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给他归类。他气息微沉,声音淡淡地问,“我什么类型?”温蓉蓉说,“金尊玉贵龙章凤姿,双眸含情又凛然不可侵……”她先是胡乱扣了些溢美之词,然后说,“我吧,我品味比较庸俗。”温蓉蓉谦逊地说,“我喜欢男子铁桶一样粗壮有力的腰身,强壮若牛的力气,如刀似剑的眉目,还有一巴掌能抡死人的手臂……”秦安面色微沉,但是很快又不知道被戳到了哪根儿神经,发出了一阵辗轧尖叫鸡的笑声,十分魔性,连温蓉蓉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你还真喜欢那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杀神,可是怎么办呢,”秦安在温蓉蓉面前也不装腔作势了,手里抓着自己的腰间玉佩晃悠,有些吊儿郎当,“他若不残到爬不起,回不得朝,你嫁他聚少离多,怕是要一辈子大半时间都守活寡。”“若是残得厉害,那怕是回来了,你是一辈子都要守活寡咯!”他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纯粹觉得好玩,温蓉蓉看不透这个世界的尖叫鸡。于是肃起脸色,故作深思地也跟着演。“那倒也无碍,若他残了,我便伺候着,若他出征,我便等着,”温蓉蓉抬眼看了眼秦安的面色,又说,“若他死了,那我便披麻戴孝一辈子,守活寡而已。”温蓉蓉闭了闭眼,在身后不远处斑斓五色的灯光中,轻描淡写也惊心动魄地说,“一辈子很短的,很快就过去了。”“安栾王哥哥,”温蓉蓉说,“我知道在这乱世上,说一句择一人度终生像笑话,但是他肯为我誓心不看其他女子一眼。”“安栾王哥哥可愿为我遣散你后院那些温香软玉?”温蓉蓉压低些声音说,“正妃我不稀罕,哪怕来日安栾王哥哥贵不可言,我跟着鸡犬升天我亦不欢喜,我所求,仅有一样。”温蓉蓉伸出一根手指,“择一人,度终生。”温蓉蓉说着在袖子里摸了摸,用袖子包裹着拿出个圆球状的东西,认真地跟秦安扯犊子。温蓉蓉说,“我仔细想了想,安栾王哥哥确确实实比那杀神是个更好的选择,再者你与我大哥相熟,大哥放心将我托付于你照顾,定是因为安栾王哥哥为人可靠。”她盯着安栾王那张脸直勾勾地看,面色在远处闪烁的光亮中晦暗不清,语调幽幽,“其实不怕告诉安栾王哥哥,我这个人有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癖好,”温蓉蓉说, “看中南荣慎,也是图他经折腾。”“安栾王哥哥虽然先前有了女人,但若是愿意为我立下三重重誓,我自然还是选安栾王哥哥。”温蓉蓉说着,将用袖子包裹的圆球递向秦安, “哥哥需许下,一遣散后院,二毕生只娶我一人,三无论来日如何变化,绝不违背前两誓。”温蓉蓉上前一步,笑得灿若山花,说,“哥哥今日立誓,我明日便将德明宗的聘礼退回去。”她说着,将手中被袖子包裹的圆球塞向秦安,秦安表情简直比远处灯烛还要五彩斑斓变幻莫测。他确确实实是对温蓉蓉有些好感,觉得她有趣得紧,但也仅仅是有些喜欢……他都顾不得去细究温蓉蓉说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是什么。单是皱眉看着温蓉蓉塞他手里的,包裹在袖子里的圆球,便知道这肯定是誓心石。于是秦安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哈哈笑起来,“你看你,我开玩笑的,咳咳,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快进去吧。”说着迅速转身钻回了马车,进了车里就面红耳赤咬牙切齿,这一辈子,他还没这样临阵逃脱,被人挤兑成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