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不丁笑起来,拿着电话道:“你闲着没事学学c++挺好的,出来还方便再就业。”
温健武跟着笑了一声,目光在端详他如今的穿着打扮:“这次来北京呆多久?”
“呆很久,”温郁才想起来这件事没有说,往玻璃窗靠近了许多:“爸,我回一中教书了。”
“你妈妈怎么办?”
“她去年就出院了,就是头发长得慢,老嘟哝着不该化疗。”
温健武垂着眼睑,终于流露出一丝狼狈。
“你妈妈一直很爱美。”
“对了……我的事,会影响你教书吧?”
温郁目光还停留在那本砖头厚的编程书上,过了会才道:“政审过不了,不可能拿编制。”
“不过我们学校有个高端人才引进计划,我在国外读了几年书,也刚好够那个门槛。”
“我现在住回四合院里了,虽然家里只有我一个……但感觉也还不错,小院子很清静。”
他絮絮说了许多,发觉父亲一直只是沉默地听着,笨拙地关心了一句。
“监狱里蚊子多吗?”
温健武摇摇头。
“去外面劳动的时候才有。”
话题至此中断,实在没法往下聊。
温郁看了眼表,还有十几分钟可以聊。
他想了又想,还是站了起来。
“先走了,下个月再来看您。”
“……保重身体。”
温健武随着站了起来,目送他离开。
再回到车上,温郁靠着后座皮革椅背,长长松了一口气。
蒋南之透过后视镜看他的样子,像是端详一个极脆弱又坚强的矛盾体。
“火锅吃哪家?”
“簋街那家,走。”
这一路从大兴又开回二环路东直门,温郁一路看着外面,没怎么说话。
蒋南之被他闷得开了几次窗户,半晌才道:“听说学音乐的感情更丰富一点,你现在是怎么个感情?”
她不是知心姐姐那种类型,但又怕这弟弟自闭到傻掉。
“我啊,”温郁认真想了想:“我没感觉。”
“怎么会没感觉?”蒋南之留神着立交桥到底该往哪边拐,不假思索道:“你看看哪个去探病探亲的,不是哭得稀里哗啦,你妈当时淋巴癌确诊的时候,你都没什么反应。”
“那能是没反应吗?”温郁反问道:“你碰见一镜子碎了,第一反应是什么?”
蒋南之愣了下,试探着回答:“去找胶布?”
“是躲开啊。”温郁看着她:“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正吃着火锅拉着琴,突然间,我身边的镜子砰砰砰砰全炸了,四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换成是你,你是先哭还是先躲开?”
他人就在灾难现场站着,所有情绪尽数躲远,看起来像是毫发无损。
连他自己也觉得,好像这一路走过来,是没受什么伤。
蒋南之哑然许久,想了个朴素的办法。
“你今天看着心情不好,咱们吃全辣吧。”
两人真跑到一家重庆火锅店里,要了几份毛肚鸭血黄喉虾滑,以及红得跟喷血一样的牛油鲜辣锅。
蒋南之朴素安慰人的时候不算仗义,看见锅底脸都绿了,主动把漏勺往他那边递。
“你是弟弟,你先吃。”
“你是人吗?”温郁拿着火锅勺脸也绿了:“要不咱跟服务员说一声,换个番茄鸳鸯锅?”
“先生,那可不行啊,”一口四川话的服务员情深意切道:“这是我们店最正宗的牛油锅了,您尝一口,就一口,不好吃我自己出钱给您换!”
姐弟两直直看了几眼锅里翻滚的长尖椒,又看向那个服务员。
“您看我们老重庆火锅店的招牌,”服务员把菜单亮了出来:“鲜香烫辣,包您满意!”
温郁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捞了一筷子牛肚,料都没敢再蘸,吹凉了放在口里。
眼泪登时就不听话地哗哗往下流,鼻涕勉强还能收的住。
“好吃……姐,你尝一口。”
“我信你??”蒋南之跑路的心都有了,转头又拿了菜单仔细看:“清汤挂面有没有?”
服务员摇头。
“蛋炒饭?就来个蛋炒饭吧?”
“我们是火锅店,没有蛋炒饭。”
蒋南之愣是没听懂其中逻辑在哪里,反而是被服务员盯得浑身不自在,应付性夹了一筷子牛肚。
然后啜泣着边吃边灌水。
服务员露出满意神情,说了声您两位慢用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