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实力才会有的眼神。
庄离垂眸收回了视线,掌间的纱布被鲜红渗透,握着的长剑向下滴落一滴深色的鲜血。
水道看似平坦,实际上是不断的向下深入。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最前面的孟齐和花重锦停了下来。
“这里有阵法,很多年了。”
孟齐长戟一挥,“嘭”地一声,阵法瞬间碎裂,一阵冷风迎面吹过来。她用长戟一推,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处暗室,这暗室置身于湖底,里面却与岸上的屋子无异,未浸水,空气是流通的。暗室阴冷无光,在他们打开门之后,才有几道光渗透进去,室内久经尘封得以重见天日。
他们一齐进入,宋悯欢看清了室内,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无数大大小小神龛,上面供奉的都是同一人。神龛里的男子一身太阳纹眼纹长袍,兜袍遮住了大半张脸,银色发丝如瀑,手里的权杖威严而庄重,背后是臣服的十一只恶鬼。
“这是……鬼界侍君。”
宋悯欢注意到这暗室里除了神龛,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有看起来非常陈旧的书袋,笔墨纸砚,许多年前流行的储物戒,还有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
他在角落里翻找了一番,羊皮卷包裹的有一卷字画。
画卷打开,里面是一幅画,画上的是两名少年。一名面容清秀隽逸,看起来二十出头。另一名面容冷肃沉敛,他非常熟悉……正是徐晚钦。
“这神像后面有字。”
庄离对待神龛半分尊敬之意也无,直接拿起来转了个方向,只见神龛背面有一行纂刻的小字。
——永敬义父垂怜,幸不辱命,万死不辞。
沈映雪的目光落在那一行小字上,眼里情绪变了些许,并没表现出来。
“义父?”孟齐惊讶,“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这暗室是徐晚钦的……他拜的鬼界侍君,那鬼界侍君是他义父?”
宋悯欢把那一张画拿给了他们看,“十五年前若水宗的徐晚钦,和如今皓月峰的徐晚钦,是同一个人。”
至于旁边的男子,应该便是璧月了。
“说不定当年若水宗被覆灭也和徐晚钦有关。”
庄离把神龛又放了回去,冷淡道,“这侍君一直以兜袍掩面,至今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的相貌。”
“算起来,我们已经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
宋悯欢看着周围几十座神龛,每一座都雕刻的极为用心,可见这暗室的主人对其崇拜之意。
“若鬼界侍君真是他义父,那之前他能轻而易举的毁掉地下组织也能够说的清了。”
宋悯欢想到了什么,给沈映雪传音道,“师尊,徐晚钦也是十二夜之门里的?”
如果是,似乎又有些不对。
“不是,”沈映雪轻笑了一声,“棋子罢了,算不上十二夜之门。”
暗室里突然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外面的湖水波涛翻涌,有湖水穿透结界溅在地面。室内的神龛在摇晃之中,许多“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走,有人过来了。”
沈映雪捏了一道诀,带着几人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
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冰冷的湖水冲破结界,里面的神龛悉数被淹没,整个暗室坠进了湖底深处。
他们到了若水宗外面,在他们出去的时候,缚地灵消失不见,正殿依旧空荡荡的,远远看上去荒芜在阴林尽头。
“方才那缚地灵为何要帮我们?”
“兴许他是被下了禁制,宗门被覆灭,自然是想要告诉我们谁是凶手。”
孟齐不以为意的怀疑,嗤笑道,“徐晚钦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厚而似伪,伪君子说的就是他那样的。”
沈映雪在一旁没有说话,问道,“你们来是如何过来的?”
两辆马车还在林子边缘拴着,鹤马啃了一口地上的草,用蹄子踩了踩地面,鼻孔里喷出来一股气。
“我们坐的马车。”
京兆十二州之内,城中不得御剑,他们出城选的便是鹤马。如此,回去的时候,沈映雪自然是和他们一起,三个人一同上了马车。
上去之后,依旧是他和庄离坐在一边,沈映雪坐在他们对面。
宋悯欢注意到了庄离的掌心纱布已经被染红了,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两块干净的纱布,放在了庄离旁边。
“换一遍药,重新缠上。”
庄离指尖动了动,眼皮垂着,“手疼,动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庄离的语气有点可怜。之前不愿意让他碰,现在又示弱让他包扎。
宋悯欢也没当回事,他把庄离掌心处的纱布去了,重新洒上药粉帮他包扎。
他包扎的一向不怎么好看,乱七八糟的缠在一起,但是庄离似乎挺满意的,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师兄”。
这是转性了?来的时候还在嘲讽他呢,他有些意外的看了庄离一眼。
宋悯欢还察觉到了沈映雪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仿佛能够看穿他,让他浑身都变得不自在。
他指尖顿了顿,现在对于沈映雪……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也就装作不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沈映雪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鲁迅评刘备和诸葛亮,“长厚而似伪,多智而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