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的时候正对上地上跪着的那名弟子的视线,那名弟子双眼通红,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恶鬼。
在这一刻,他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那弟子在恨他,质问死的为什么不是他,怪他能出手却一直不出手,偏偏在死人之后才出手。
对于这种眼神,他看过的不少,心里嗤笑一声,眼里一片薄凉。
只有无能的废物才会把错误推在别人身上。
这群弟子对他都生出来了更严重的排斥,他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其中有一名弟子甚至低声说了一句“怪物”。
怪物?觉得他冷漠无情?
当初这群弟子在陷害他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凭什么要求他去救害过他的人?有人为那死去的弟子鸣不平,当他被关在锁妖谷里差点爬不出来的时候,谁又想过他呢?
如果不是他最后撑着一口气从锁妖谷里爬出来,他怕是会在锁妖谷里被邪祟分.尸食之。
接下来的路上并不顺利,他们路上遇到了不少邪祟,一行人身上都受了不少伤,庄离每次都是在他们快要捏碎封神令之前把邪祟除掉。
那些弟子看庄离的目光更加怨毒,他们觉得庄离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他们受伤,而且十分怀疑,这些邪祟都是庄离招过来的。
他们似乎忘了,最开始是他们非要选和庄离相反的路,庄离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他们身后。
“怪不得宗门里没人愿意搭理他,谁沾谁知道,仙君和宋师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种人为什么还留在宗门里啊,留着也是祸害人,说不定我们等会就要死在这阴林里。”
“也就他师兄愿意搭理他,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还是他师兄脑子有病。”
“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他师兄连累死。”
庄离面上冷漠,浑身气息阴沉,掌间长剑攥紧。
说话的弟子只见到一道寒光,脸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鲜红的血顷刻之间溢了出来。
“你干什么!?”
那名弟子惊叫了一声,眼里满是怒意,盯着庄离咬牙道:“我说错了吗!?你就是灾星!谁沾你谁不得好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当初门内试炼,跟你一起的弟子没有一个人留下来,都是你做的!”
“之前在宗门里也都是因为你,只要接近你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害人精!早晚有一天害死所有人!!”
那名弟子捂着脸,怨毒几乎要从眼底爬出来,他说着要上前拽庄离,被他身后的两名弟子拦住了。
“你又打不过他,冷静一点!”
“任务不做了吗?现在先要进城要紧。”
一口唾沫吐在了庄离脚边的地上,那名弟子嘴里还在重复着“灾星”“邪祟”“扫把星”,后面越说越难听。
庄离从小到大听到过很多这般的话语,但是那句“会把他师兄也连累死”,还是让他心情波动了些许,握剑的手青筋凸显。
他想起来上次提到十二夜之门时他遮掩不住的恨意,差点伤了那人。
那人还不知道,但是他却无比的自责。
心里阴暗的情绪全部遮掩,庄离抬眸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几名弟子安慰了那激动的弟子许久,这般又耽误了许多时间,到了夜晚,他们才走出这片阴林。
他们到达的是两扇“修门”之中的一扇,青铜门上雕刻的是一只六臂青鸾的图案,青鸾额头上有金印,眼里冰冷漠然,六只手臂持着一把破天长戟。
修门通生,活人皆可入内,所以他们在进门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进门之后,等着他们的是早就布好的阵法。这里有邪祟在守着,阵法就在门外,等到他们人齐之后,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阵法是缚灵阵,进去之后会失去灵力,再锋利的剑也会变成一把废铁,同时也会控制他们的身形,让他们在原地不能动弹。
庄离在踏入门的那一刻就有察觉,因此他并没有受阵法控制,身上也有可以脱身的符咒,于是他趁着那些邪祟不注意的时候逃脱了。
几名弟子脸上都是悲愤的神情,他们被邪祟打包带走了,庄离一路跟着过去,到了一处九层坊阁。
他跟着那群邪祟到了坊阁的地下三层,里面关的全部都是修仙弟子,许多弟子见到新人,脸上带着同情和悲悯。
里面关着的许多弟子身上都有伤,有的眼睛被抠瞎,有的身上布满剑痕,还有的四肢不全,看上去奄奄一息。
庄离躲在一处地牢后面,他在思考着怎么把那群废物救出来,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弟子的声音。
那弟子正是方才被他划到脸的弟子。
“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刚才逃出去了,现在应该就在地牢里。”
庄离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正好碰到了有鬼界世家的邪祟过来挑选奴隶。那邪祟修为在他之上,他不是不可一战,但是抱着些别的考虑,他没有怎么挣扎被抓住了。
“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啊,”邪祟笑了一声,把庄离扔进了那群弟子的一间地牢里。
厚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庄离手腕上戴着镣铐,他眼底漆黑宛如化不开的浓墨,又像是两口冰凉看不到尽头的枯井,一眼看去只让人感觉到胆寒的凉意。
那名告状的弟子被庄离的眼神吓到,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讽刺道:“既然和我们分到了一组,就好好待着,你一个人出去算什么本事。”
意思就是——
凭什么只有你能逃的出去,你想出去?我们偏要把你拉下来,要死也得一起死。
庄离掀了掀眼皮,他什么都没有说,靠在深褐斑驳暗色的墙上,整个人融进了阴影里。
接下来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地牢抓他们是做什么。他们都是奴隶,有的会卖给鬼界的邪祟,有的会被送到肉铺当作食物,还有的是特殊的“血斗奴隶”。
他们被测试了修为,全都被分在了血斗奴隶里,第一场回来的弟子断了一条胳膊,硬生生疼晕过去,被邪祟扔回了地牢里。
浓重的血腥味刺鼻,鲜血淋漓浸透衣襟,两名弟子在地牢里帮那名弟子胳膊缝了回去,在期间又发现了弟子身上其他的伤,肩膀上硬生生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扯下来了一块肉。
庄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听着几名弟子的商议,眼底带着微不可见的嘲讽。
“他伤的太重了,现在捏碎封神令让他回去。”
“但是如果他回去了……我们就要被淘汰。”
此话一出,几名弟子都沉默下来。
没有人不想参加剑会,这剑会五年一次,他们如果能拿到名次,对他们日后的仙途都有莫大的优势。
无论修为高低,多多少少都抱着侥幸,万一我能拿第一呢?是不是也能像沈映雪当年那般名扬四方。
就算比不上沈映雪,他们拿个前十回去,那也是无上光荣的事情。
众人沉默了一会,其中一名弟子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伤药,应当够撑十天了。如果过几天实在不行,我们再送他回去也不迟。”
“而且他平时体质挺好,说不定过两天就能熬过去,这两天不让他上场了。”
黑袍把人送过来的时候说了,这名弟子虽然晕过去,但是他赢了,所以接下来他还要再次上场。如果不让他上场,代表他们之中需要有人替。
他们自然没有愿意上场的,跟奴隶血斗又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落下来一身伤,他们的目光一同落在了角落里的庄离身上。
“这样,为了公平,我们来投票。”
其中一名弟子看了庄离一眼,“你也可以参与,不过结果如果出来了,是谁都要去,不能反悔。”
庄离靠在墙边没动,声音很冷,“你们确定让我参与?”
“你爱来不来,如果不来就会少一票,到时候如果因为这轮到你上场,你也不能不去。”
庄离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几张纸条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序号,最后那名弟子数了票数,庄离是最多的。
所有人都投了他。
这便是所谓的公平。
当黑袍再次过来的时候,庄离戴着镣铐出了地牢的门,他在出去的那一刻听到了身后几名弟子的低声话语。
“最好能死在台上。”
“如果他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
“他倒是识相,但愿他能撑下来,不知道他若是真死了……仙君会不会重新收徒。”
那些声音逐渐远去,沉重的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黑袍对他道:“规矩便是没有规矩,血斗直到一方没有意识为止。”
说完他人便出现在了台上。
玄色长剑通体晦暗,墨染的剑纹透出来沉郁,仿若地狱之中窥见的冰冷暴戾展现了出来。长剑点地,持剑少年宛如缝隙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对面的邪祟不过两招便没了气息。
台下发出来震耳欲聋的喝彩,庄离提剑离开。
夜晚的深黑无边,地牢里的几名弟子见他回来,眼里都有一些意外,还有浓重的恐惧。
突兀地,黑暗里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杀了他们。”
长剑还在滴血,血仍旧烫着。云月严丝合缝的遮蔽天空,地牢里微弱的求饶声逐渐被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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