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江停闻言把鱼上了盐放在一边,擦了擦手出去,蔡凛有一阵儿没来了。
“番茄又成熟了不少,我摘下就给你送来了,还是新鲜的。”蔡凛将马车停在饭馆儿门口,脚一抬从上头跳了下来,跟着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个挺高的小哥儿,都快到蔡凛的下巴了,相貌不算出色,但五官长得也很是周正,人很勤快,下车赶忙就帮着蔡凛搬着箩筐下来,劲儿还挺大,一口气都不顿就跟着蔡凛把箩筐送进了屋里。
虽未听到介绍,但郑江停猜测这应该就是蔡凛时常挂在嘴边的林哥儿了。
郑江停也上前去搬番茄,这回的番茄不如上次收的多,但是也足够用一段时间:“饭馆儿里的番茄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正说要去村里摘,没想到你倒是先送来了。”
“天气慢慢暖和了,村子里都在忙着耕地咧,我也是忙着耕种,我把你家里的那几亩地也给耕出来了。”蔡凛凑到他跟前小声道:“林哥儿帮我耕的。”
虽说现在两人已经不分你的地和我的地了,但是人独自就把地耕了还是得感激一下,这么听他一说,郑江停倒是不知是谁成全了谁了:“你倒是厉害,都能把人往自家地里拐了,还能带着来城里。”
“害,他帮我耕了地,我说了要到城里买一盒胭脂送给他的,让他一起来选。我都跟他说好了,等我挣了钱就把村子里的茅草房改建成瓦房,到时候再去他家里提亲。”蔡凛趁着林哥儿出去的功夫,咬着声音撞了撞郑江停的肩膀:“咱们都互通心意了,我连他的手都没拉过,哪里能跟你比,啥都没有表示就能背到小哥儿了。”
郑江停斜着给了蔡凛一手肘,这小子还记着之前纤哥儿去村里的事情,他沉着语气道:“别胡说,我那能跟你的一样嘛!”
蔡凛嘿嘿笑道:“你硬要说不一样我也拿你没法子。”
“得了,今儿不跟你多废废,我还要带着林哥儿去逛逛咧。”
郑江停瞅着人嘴巴子都快裂到耳根子了,嗤了一声:“你就嘚瑟吧。”
“大柴,等等。”邹筠闻声出来,手里还提了块五花肉,估计得有一斤多:“拿着回家吃。”
“哎呀,大娘,这怎么使得!”
蔡凛连连往后头推:“小时候您就爱拿东西,时下我这么大年纪了您还送。”
他频频给郑江停使眼色,当儿虽然过了年,肉价下去了些,但是也不便宜啊,郑家虽然开门做生意了,可这不是也刚刚起来嘛。不料郑江停非但不帮他说话,反而拿起肉往他怀里塞:“让你拿着就拿着吧,这是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村里的庄稼还得你照料着,过两日我也要来村子里一趟。”
郑江停都发话了,他也不好继续推脱:“得,那我收下了。你来村里一趟也好,土豆还等着你来瞧。”
“成。”
郑江停送着蔡凛出去:“番茄熟了你自己也留下些吃,不要我来说了。”
“那还用你说,我傻呀。林哥儿来耕地的时候,我也送了些给他吃,不过没让他家里人知道。”
“得,你做事儿我心里有数。”
蔡凛爬上车,正要赶牛走,林哥儿急忙道了一句:“这就走了,你带的小菜可要又拉回去?”
“瞧我这记性。”蔡凛挠了挠头,接过林哥儿手里的篮子,里头装了些蒜苗大葱小青菜,还带着些露水,很是新鲜:“地里才摘的。”
你来我往的把东西送着,虽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郑江停心里却暖洋洋的,他拎着篮子同蔡凛挥了挥手。
纤哥儿从柜台前来把他的篮子街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还在看呢。郑哥是不是中意像林哥儿那样的小哥儿?”
“啊?”郑江停从暖意中惊醒:“可别胡说,那是蔡凛看中的人,过阵子都要上门提亲了。”
“我哪里胡说,方才你盯着人家瞧呢。”
郑江停一本正经的慌张解释:“我老早就听蔡凛提林哥儿,一直没有见过,今儿见着人难免瞧上两眼,如何能叫盯着看。”
楚纤敛眉笑了一声,郑江停慌乱的样子和他平日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很有一点可爱,他当然知道郑江停不可能对好友的心上人有意思,这只不过是他抛的一个话头而已。
“我瞧见林哥儿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个很能干的小哥儿,男子应当都喜踏实而会操持的小哥儿吧。郑大哥呢,是否如此?”
这话还真说到了郑江停心坎儿上,以前他的择偶观念就是找个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孩儿,可是来了这里以后,慢慢的觉得不只是女子,小哥儿其实也行,但后来日日奔忙在温饱线上,他也没有再去想这些事。
今儿听楚纤这么一说,他忽然觉着也不尽然要踏实能干贤惠的:“也不能太片面的看待能干吧,有的人擅长做家中的事务,但是又有的人身体弱一些,不擅家务而擅长算账,针线活儿一类的,也都是能干啊。”
“嗯?”
面对楚纤的疑惑声,郑江停恍然间才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怎么这么像特地在说他,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不禁头痛,两人朝夕相处下,久而久之的他都觉得纤哥儿什么都是最好的了。
“没什么,我先去忙了,还得把新摘的番茄拿去晾着。小番茄带回去烤,对了,你要吃糖葫芦吗?我再去做点……”
翌日,郑江停扛着一个大稻草架子,上头插满了小番茄做的糖葫芦,黄的红的交叉在稻草架子上,晶莹剔透的色泽十分好瞧。
这是他昨儿夜里用蔡凛送过来的小番茄做的,打算今儿就放在门口卖。
他人刚到旺民街,灰蒙蒙的天色中瞧见自家铺子前立了个人影,清早空寂的街道凉冰冰的,那人将手贯在两边袖子里,缩着脖子靠在墙头上,雾色中不太瞧的清人,走近了纤哥儿惊讶道:“张赋,你怎么过来了?”
郑江停把稻草架子立在地上,掏出钥匙去开门,比起纤哥儿的诧异,他倒是很镇定。
张赋显然也没有料到昔日富月斋高高在上,深受富家子弟追捧的云容公子会一身简朴的同郑江停并肩而来,这倒是像极了寻常一起奔生活的小夫妻,他下意识的客气道:“云容公子。”
纤哥儿灿然一笑:“我早不在富月斋里卖艺了,你以后就叫我纤哥儿吧。”
张赋昔日在富月斋只老远瞧见过楚纤几次,人总是面覆纱巾抱着琴,带着些病气,好看的出尘,让人觉着疏离而冷淡,他们这些底层打杂的根本没机会接近。
后来他时常给郑江停打杂,见着楚纤的次数倒是也频繁了不少,但是也没见过楚纤摘下过面巾,今朝头次见人全貌,媚眼如丝的笑容,人都傻了。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回过了神来,昔日偶尔还替两人传话,又结合着后厨的人嚼舌根儿,他跟着也以为两人是有点什么的,不料再次见着两人,就只差个孩子抱着了。
他两眼懵:“郑师傅和纤……楚纤公子什么时候成的亲?”
纤哥儿笑出了声,偏头看郑江停:“问你话呢。”
郑江停今下听着这样的话早已不似当初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宠辱不惊的给了张赋一巴掌盖在头顶:“说什么呢,还想不想干了!纤哥儿只是在这里管账而已。既然来了就进来准备干活儿,别在外头杵着。”
张赋傻愣愣的跟着进铺子,还是不太相信的来回看着两人。
纤哥儿在柜台前打算盘,好心替郑江停解释道:“我和郑大哥是邻里,关系才格外近一些。”
张赋这才弄明白,那也说的通了:“原来如此。”
郑江停把糖葫芦插在门口固定上,随后进去对张赋道:“我这儿伙计的工钱一月三钱五,日后生意好了会涨,可还行。”
张赋连连点头,在富月斋一个月四钱,但毕竟是大酒楼,小饭馆儿能给这个数已经很好了:“那我要做些什么?”
“招呼客人,午时出去送饭,就像我昨天一样。”
“好嘞。”
末了,郑江停又对纤哥儿道:“以后你就只管收账,午时张赋出去了招呼一下,今儿带他走下程序。”
楚纤放下算盘,现在多了个伙计自己也能轻松不少了,于是道:“是了,郑师傅,全听您的安排。”
郑江停瞧见人趴在柜台前抿嘴笑,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别淘气。”
站在远处的张赋:……这是什么该死的绝美邻里关系,是他不配吗?为什么他的邻居是讨人厌的黑娃愣头青?
小饭馆儿里多了个伙计确实运转的更快了,客人催促的声音都少了许多,到了午时郑江停早早准备好了食盒让张赋出去跑单儿,纤哥儿又忙活了起来。
张赋这一趟足足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可比他昨日去码头还耽搁的久,邹筠见人迟迟不回来,还以为提着食盒跑了,不过知道是郑江停特意招的伙计,想来人品应该还是有的,这才没有多过问。
郑江停正在给小孩儿取糖葫芦,见着跑的上气不接下去的张赋,问道:“你这是被狗追了?”
张赋顺了口气儿:“今儿带的饭食多,码头的货船要下午才来,买饭食的人不多,我又去缙西学堂那边跑了一趟,可在学堂外头把饭食卖完了。”
郑江停知道缙西学堂,是个大学堂,里头富家子弟贫寒学子都有,若是要说舍得花钱,恐怕学堂那边舍得花钱的还比码头上的多,他原也有心思过去转转的,没想到张赋心思还挺活络,没等他说人就先去了。
“学堂那边可好卖?”
“好卖着咧,还有五个没买着,让我赶紧再给送过去。”张赋说着颇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郑江停很认同他的业务能力,赶紧就做了五份让人送去。
纤哥儿拨着算盘,慢悠悠喝了一口郑江停冲的蜂蜜水,道:“加上张赋出门送的饭食,今儿到现在赚的银子已经有昨天一整日那么多了。”
郑江停扬眉:“伙计没白请。”
一连过了几日,张赋在码头和学堂跑,两个地方已经摸熟了,卖饭食已经不用一直沿街叫卖了,想要饭食的会提前在他那儿登记,到了饭点儿他在把饭菜分别往两个地方送去。
愣头青黑娃瞧着一群人围着去拿饭食,张赋那股神气劲儿,他瞧着就恶心,狠狠啃了几口馒头。
“小黑,那小子不是你介绍来码头的吗,咋去送饭食了。我闻着那饭菜是真香,特别是那番茄炒蛋,码头上的人说以前都没有吃过,你能去问问可以便宜点不。”
黑娃没好气的嚷嚷:“有啥好吃的,酸溜溜的可别吃出毛病来,你们村里来的人咋这么馋嘴,要吃自己不知道去问,干啥还要我去问。”
与之说话的男子嘀咕了一句:“你俩不是认识吗,咋人家那么快就寻到别的差事儿了,你还在码头。”
“谁跟他认识,我说你是不是欠打!”
男子赶忙跳开:“怕不是菜酸溜溜的,人还酸溜溜的咧。”
郑江停看着铺子的生意趋于稳定,每日的收入也是实打实的,人手也使的开,考虑到现在盖饭很好卖,但是主菜花样就有些少了,他想推出新的大菜。
前两日他听贾四爷说正街上开了一家古董羹店,生意很是火爆,饭馆儿打烊后他去正街打探了一番,是家大馆子,可有他们铺子三个那么大,他在门口看了几眼,有人的客桌上都置放着一个锅炉,食客在里头夹菜吃。
他恍然大悟,什么古董羹,其实就是火锅。这年代里没有辣椒,火锅都是清汤的,其实选择性并不多,但是客人却不少,说明还是有市场的。
既然有市场,他也不能放弃赚钱的机会,于是寻思着用番茄熬锅底,做番茄酸汤锅,配套的菜式有鱼肉丸子,虾滑等特色菜,考虑到成本和人手,他每日就准备个四五桌的菜,吃的人少也不愁卖不出去囤积太多菜浪费了,人多就先到先得,还能吊住食客。
做好了准备以后,他先试着让大家给客人推销。
贾四爷时常来小饭馆儿里和美人小哥儿说些缙城里的新鲜事儿,顺道以老顾客的皮脸混些干果吃,听说饭馆儿里要上新菜还是古董羹,登时来了兴致,深知古董羹一人吃欠缺点意思,竟还叫了三两好友一起。
有人捧场自然是好的,郑江停准备了浓浓的西红柿汤锅,废了大功夫把鱼去刺做成丸子,又把买的鲜虾做成虾滑,配上自制咸香适口的油碟,全然不熟大饭馆的排场。
“这是什么滑来着?太香了!”
贾四爷闻着浓香的番茄锅忍不住先夹了一颗熟透而浮起来的虾滑尝鲜,放进嘴里还真是鲜,咬着很有弹性,就像是活的小虾在嘴里窜一样,他不顾烫嘴,硬是给吞了下去。
另外几人见他的态势,连忙也夹着虾滑吃,一时间整桌子人赞不绝口,引得别桌的客人频频回头。
“再给来一份儿虾滑!”
邹筠笑的眼尾吊着眉毛,连忙去后厨做虾滑,炒菜她可能味道跟儿子的不一样,但是做出来的虾滑又未曾润味儿,没道理会不一样。一桌人吃着新鲜夸着饭馆儿,光虾滑就点了三份儿,最后一桌收了一钱有多的银子。
贾四爷吃了个高兴,结账的时候掏钱眼都不眨一下,这些少爷老爷时常上大酒楼,一顿酒席的银子可能就是七八钱,甚至几两银子都有,一钱银子恐怕在人眼里就是打赏戏子的钱,郑江停实打实的收钱,没觉得敲了人竹杠。
“这虾滑和鱼丸都好吃,煮菜的汤汁儿跟别的饭馆儿也不一样,这趟可没白跑,过两日我还来吃。”
郑江停道:“咱小饭馆儿古董羹菜量有个定数,不过只要四爷过来,虽时有菜。”
贾四爷朗声笑道:“就数你会做生意。”
郑江停送人出去,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时下应当是又小有的忙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张赋拉着一脸跑回来,在门口就着急道:“今儿拿去学堂那边的饭食有一半没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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