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折射下的幽蓝海水中, 刺目的红自祭坛上飘散开来，锁链的碰撞声被漩涡裹挟，显得沉闷而心惊。
“够了！你不能再扯下去了！”
当锁链还剩下最后一条的时候，就连远处的陆凡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层面的强大压迫感, 那仿佛是一只遮天巨手, 将你的整个世界完全覆满阴影, 看不见一丝光亮。
陆凡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感觉有什么强大的存在将目光投向了这里，只等陈和扯出最后一条锁链, 便要判其毁灭。
陈和离祭坛最近, 这种压迫感也最强, 但他毫无退缩之意。
这些坚硬的锁链，困住的本该是他才对,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至少那些穿透对方骨血的锁链, 他要一根不剩地扯断！
就在陈和感觉到手中力度渐弱、想要一鼓作气彻底掰断锁链的时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白光从海面袭来。
那束光的颜色与打在姬含雪身上的光芒十分相似, 带着一种纯正而雍和的味道, 力量却大得直接穿过深海、直奔祭坛。
“砰”的一声闷响, 是重剑劈砍在锁链上、又被海水包裹过的声音, 力道之大甚至将锁链砍出了细微刻痕。
锁链被迫放下, 陈和惊愕地看着眼前毫不犹豫朝他的手砍来的人，声音还带着浓浓困惑：“白女？你怎么在这里？”
白女一句话也没说，眼神空洞而冰冷, 脸上的表情漠然得就像一块石头, 唯有用剑的手依旧灵活犀利, 全力追捕着陈和。
陈和瞥见她神色不太对，终于打消了和对方交谈的念头，手中化出长剑，和对方打了起来，海水渐渐聚集起大大小小的漩涡。
“阿和！”
陆凡也很快反应过来，持起弑神枪向白女击去，金色的菱形枪刃在海水中搅起千层波浪，将半个海底照亮。
白女抬起眸，漆黑的眼底映照出金色弑神枪的光芒，眼底流转出鎏金色彩，身体霍然停住，竟是立即收剑，身体朝着陆凡俯首：“主人！”
陆凡的弑神枪没有收住手，一□□进了对方肩膀，鲜血自伤口流出，顺着海水飘散，落在对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上去有几分悚然，更衬得她表情空洞。
“主人？你们果然是特地来这里阻止我们唤醒海神大人的！”
会说九州话的海神族人立即怒目而视，双手平展在两侧，缓缓抬起，很快召唤出一条凶猛的水龙在水中游弋，那双铜铃般的巨大瞳孔冷冷朝陆凡二人看来。
陆凡也很茫然，但很快他转过头想趁此机会将陈和拉开堕神身边。
谁知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刚停歇一会儿的白女立即抬起鎏金的眸子，迅速刺向陈和：“私放堕神者，杀无赦！”
“滚开！”
陆凡代替陈和架住了白女的重剑，金色弑神枪的光芒终于让白女再度安静下来，只是冷冷盯着陆凡道：“主人，还请尽快封印堕神，不要让司阳长老失望。”
听到“司阳长老”的字眼，陆凡的表情骤然一变，猛然看向白女：“你从哪里知道的司阳长老？”
但白女仿佛一个没有神智的傀儡般，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完全没有回答陆凡的问题，甚至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
“司阳长老是谁？”陈和皱眉问他。
“是……神宗长老。”陆凡表情不可思议道，“十万年前的神宗。”
“你是说……那个记载了九州之主事迹的神宗？”陈和愕然道。
“是……”陆凡也震惊地看向白女，希望从她身上看到与十万年前相关联的地方，但除了那一声“司阳长老”，白女再无其他声音。
这让陆凡想起之前接触轮回印记时看到的画面，那时候的白女，便是如今这副意识全无的模样，她身边还有一个长相与她颇为相似之人，被他用弑神枪杀死，而白女的心脏，更是被他用来镶进了枪里。
白女的心脏……玉魄髓心……玉心石！
陆凡终于想起来，在他短暂而深刻的灵魂出窍时期，神宗曾捣毁一处专以少女心脏为食的邪宗，当时那个任务损失了神宗不少人手，因为邪宗之人有一种秘法，可以将人炼成武器，其最关键的一种材料就是玉心石，那是所有“玉心人”的能量源泉。
而当时，神宗对外、甚至对内的说法都是为了九州瀚海的安全着想，将玉心石的矿脉彻底炸毁、邪宗留存的玉心石也被摧毁殆尽，以此保证世上再也没有可以炼制傀儡的材料。
但眼前的白女，胸口那枚玉魄髓心和玉心石的描述就非常相似，更不用说对方那奇怪的秘法和强大战斗力，活生生就是神宗案卷中描写的玉心人模样。
神宗并没有销毁所有玉心石，并且还按照邪宗的方法亲手炼制了一个玉心人！
等等……结合轮回印记里看到的画面，极有可能还不止一个，而是一群……这才会有少女对着一个和她特征相同之人叫主人的画面。那个人恐怕就是所有玉心人的“首领”，在邪宗里被称作“首玉”。
陆凡立即意识到，这么大批玉心人的产生绝不可能是神宗的纰漏，且他们能够活到十万年后也绝对不是巧合。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神宗恪尽职守，为了阻止堕神逃脱，不惜打破原则炼制玉心人，并将其保存十万年之久吗？
还是说……
堕神之事，另有隐情？
陆凡稍一回想，这才发现自己当年调查堕神之事时，似乎过于顺利，明明是一桩普通弟子甚至无法看见的秘录，但他查起来虽有些波折，但几乎没遇到任何难以解决的困难，就好像那些资料就放在那里，等着他去发现一样。
惩戒墙所言，真的是真实的瀚海历史吗？
陆凡神情几度变换，陈和不由得问道：“是想起什么了吗？”
“我……”陆凡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白女似乎耐心耗尽，在重复三遍“封印”而陆凡毫无动静后，便重新抬起头，眸中鎏金之色愈盛，竟抬起重剑，向祭坛上的白衣人劈刺而去！
“堕神将逃，该当处死！”
白女的动作很快，陈和与陆凡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竟真的让她闯到了祭坛前，重剑凌厉劈下，意图使白衣人身首分离！
也正是在这时，一道铁灰色的牢笼自祭坛四周浮现，将其牢牢罩住，白女的重剑也砍到了囚笼上。
“堕神将逃，该当处死！”
白女口中冰冷重复着指令，再度向白衣人冲去，却被牢笼死死拦住。
陈和看着那在上一世和这一世都困住他和姬含雪、却又莫名落在他手中的牢笼，眸中闪过一丝隐藏极深的困惑。
但他没有疑惑多久，很快便看向四周眸中愤怒、却不知何故没有靠近祭坛的海神族人，微微扬声道：“情况你们也看见了，今天不适合唤醒海神，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他身上的泡泡并不完全听从他的驱使，实际上依旧由海神族人把控，当然如果他执意挣脱的话，也不会被困住，但他在看到那牢笼之后，心中又有了别的想法。
“阿和？”陆凡不认为他是想通了，但陈和确实是想走的模样。
海神族人的目光顿时射过来。
陈和按住陆凡的手，示意他先别出声。
很明显，那些海神族人十分不待见他，陈和不想多起无畏的争斗，所以让陆凡暂时不要出声。
那位会说九州语的海神族人在与族人商议一番后，抬手将陈和的泡泡拉离祭坛，口中半警告半告诫道：“就算您离开海神国，也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您迟早要回到这里。”
“当然，我也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