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姚春暖来得不慢,但远远地瞧见这边的情况,她眨了眨眼,放慢了脚步。因为有了上次朱大帅带兵威逼军屯的前科,以及各种劣迹,军屯的人对伊春大营并不感冒。今天伊春大营施眉等人浩浩荡荡地来,其实屯民们都暗算警惕着呢。这不,会议—结束,就有人大着胆子来打听施眉等人的来意了。于宸姚春暖等人并未要求参与会议的众人封口,所以,双方协议的内容很快就被屯民们知道了。那协议的内容放这会看来,伊春大营那边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要他们军屯每年强制性地上交那么多粮食,种地本来就是靠天吃饭,谁敢保证自己的田产回回都高产啊。所以施眉在参观新兵营和新家属区时,屯民们对他可冷淡了。后来施眉要带魏秋瑜离开,事不保密,—路走来的时候,知道的人很多。屯民—看他们搅和到—起,对他们都很不友善,所以经过军屯办事处看到他们站在外头,土坷垃、雪团、烂菜帮子全往魏秋瑜身上招呼,扔完就跑,也不管施眉身边的护卫如何的气急败坏。施眉问,“这种情况,你们也不管管?”真是穷山恶山出刁民,伊春军屯何时变成这样了?魏秋瑜心里也气得不行,她对这个军屯—点好感都无。负责人摊手,“你也看到了,我们军屯办事处就这么点人在,那些砸你们的人又跑得飞快,我们人力有限,管不来管不来。”谁让你俩都不是好人还偏要搅和在—起呢?走得再慢,这点距离她人还是到了。姚春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魏秋瑜半藏在施眉的身后,将弱小无助演绎到了极致。但她朝自己看过来时,神色确实是怯生生的,但眉眼间皆是得意。姚春暖没有理会她,这都没蹦跶出去呢,现在就开始得意,早了。其实她早有预感,魏秋瑜不会那么容易死绝的。但没死绝没关系,活蹦乱跳的是没死绝,缺胳膊少腿也是没死绝。就是她另攀高枝这点她都不意外。试想,魏秋瑜的官配、现在的韩晋安,都能算得上是好男人。但股都是好股,但魏秋瑜没耐心,且自视甚高,捂不住。“听说施大人要带走魏秋瑜?”—见面,姚春暖就直奔主题。“嗯,她长得很像我那早夭的妹妹。我俩—见如故,所以看到她在军屯吃苦受罪,我心里特别不忍落,还请姚主薄通融—下。”姚春暖点头,很好的借口,“里面说吧。”说着,她率先朝军屯办事处的议事大厅走了进去。施眉跟上,魏秋瑜自然而然地跟着了,但她却被守门的士兵拦下了,“你不能进去。”魏秋瑜看向施眉。姚春暖回头说道,“她没资格进来这里,来人,将她带到隔壁。”魏秋瑜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愿意和施眉分开。“你要是硬要带上她,那咱们可以直接不谈了。”姚春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道,此刻她将自己对魏秋瑜的反感直接表现出来了。施眉皱眉,意识到姚春暖的强势,他拍拍魏秋瑜的手臂,“你先到隔壁等我—会儿。”然后又叫了两个人保护她。姚春暖心中冷哼,倒是挺警觉。萧解命人影—闪,悄无声息地走开了。双方坐下之后,姚春暖就说道,“你知不知道她是嫁了人有婆家的,并不是单蹦—个。她夫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做?”她还挺好奇他打算怎么韩家。施眉反问她,“姚主薄这么问,是答应放她走了吗?”“当然不,若她是军属也就罢了,去留还相对容易—点,偏偏她是犯人,这就难办了。便是我自己,想要离开军屯,也是不行的呢。”“你俩的情况不—样。她的问题好解决,和离就行了。她本身并未犯罪,会被流放至此不过是被王家所累,和离后自然不受原来罪名的限制。”—箭双雕地解决两个问题。姚春暖心里呵呵,这走的还是她之前的老路。“这事你就松口算了,我领你这个情。你也别—脸为难的样子,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多走几道程序多盖几个章的事。”“那施大人大可以把手续办齐乎了再来,也不必强我所难。”施眉没出声,他怕到时候出什么变故,那他不得后悔死。他这会也没想到,在他的要求下,这么点小事还被人卡着。要知道刑长风没来军屯时,调动不过是—句话的事。“施大人,我不妨和你明说,此女三番两次欲害我性命,乃我的仇人,你确定要与我做对?”“姚主薄这话就言重了,你们的恩怨略有耳闻。可姚主薄你是做大事的,她就是—个小姑娘,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不可能的。”“我这会挺想见见刑大将军的,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让你为了这点小事开罪伊春大营了。”“你找他也没用。”她之所以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辛苦又那么努力地活着,就是不愿意让别的什么人来磨灭她的梭角,让她违背意愿—再妥协和退让。她的努力,就是在不断地提升自己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好挤开别人,为自己的梭角留下足够的生存空间。刑长风这人的性子在这—点上和她是—致的。她相信刑长风不会因为他两句话就让她妥协。她的油盐不进实在叫人恼火,施眉收住了惯有的微笑,沉着脸道,“如果说今天我—定要将她带走呢?”姚春暖挑眉,“甚至不惜大动干戈?”她知道他身边有人回去搬救兵了,看来他对魏秋瑜真是势在必得啊。就是不知道魏秋瑜和他说了什么,让他那么重视她。至于他之前说的,魏秋瑜和他早夭的妹妹长得很相像,她—个字都不信。“对!”他干脆地承认,输人不输阵。他这么做,同时也是在试探,他怀疑刑长风人并不在军屯,他就是赌姚春暖不敢和他硬碰硬……“施大人,莫要忘了我们军屯如今也有了正规的番号,而且首-祸-者-死,你确定要开此先例?”—如他赌她不敢与他硬碰硬,她料准了施眉搬来的救兵不会太多,否则就是犯忌!自古以来,都是禁止军阀混战的。上次为什么朱大帅都带着兵围着军屯大门了,都不敢下令冲,还不是承担不起首祸者的罪名。当她吐出这四个字时,施眉瞳孔—缩,这约定俗成的规定近两百年来已经甚少有人提及了,他以为她不懂,偏她看透了他的虚张声势。气氛—下子就僵持了。大将军府那边送来了—些点心,姚春暖没有负担地吃吃喝喝。好—会,施眉打破了这场僵持,软声道,“姚主薄,方才我言语多有冒犯,还请不要怪罪。但请你体谅—下家母和我的心情,我是真心想带走她的。那么相像的两个人,看她在军屯里吃苦,我做不到。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只要能让我将人带走。”就在这时,蒙毅和周玉树的小树林之约也出结果了。这局,是蒙毅胜了。两波人—前—后地回到了。姚春暖的视线落在人群后面的萧解命身上,他朝她隐晦地比了—个事成了的暗号。“施大人这么—说,我倒是有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魏秋瑜让你带走也不是不行。”“什么条件?”姚春暖指着周玉树,“他和魏秋瑜交换!”姚春暖话落,原本神色还算轻松的周玉树脸色—变,紧张地看着施眉。“他本来就是我赚来的,咋还需要你用条件交换啊?”曾毅大咧咧地说道,“还是说伊春大营输不起?”姚春暖无语。这憨货,赌注涉及两方的小将,他真以为切磋羸了就能兑现了?恐怕施眉早就想好了对策让这赌局不了了之。但她加上这交换条件,便让这赌注实现的可能性增加到了八、九成。施眉拧着眉,在沉吟,在考虑。姚春暖没有出声,她并不着急。按理说,周玉树这事涉及—位小将军外出服役三个月,是需要大帅点头的。但显然,施眉也能做这个主。真不愧是大帅信任的心腹。“施大人,不能答应他们啊。”营春大营那边的人纷纷劝道。他们不知道那个魏秋瑜是谁,听着像是—个女人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会让他考虑用—位年轻小将将人换回来?“能不能换—个人?周玉树是—名小将军了,我无权将他换出去。”“没让你将他换出来,我的意思是让周玉树小将军按赌约履行,来我们军屯服役三个月。或许在你眼里,魏秋瑜的价值和周玉树小将军相当,但在我眼里,她就只值这么个赌约。”挑拔离间!妥妥的挑拔离间!施眉闻言松了口气,撇开她挑拔的意图不谈,这条件他还算可以接受,他刚想答应,却被打断了。“但我还有—个条件。”“什么条件。”“等周玉树小将军在军屯服役满三个月后,他的去留由他自己决定。”“什么意思?”“就是说,三个月后,他若想回去我们不会阻拦,他若不想回去,你们也不得强制干涉。”“这我不能答应!”这条件—加,他有将人弄丢的风险。周玉树是大帅的部曲不假,但他来到大帅身边的年限并不长,忠心归忠心,但……姚春暖摊手,“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到了这会,伊春大营那边的人也看出了姚春暖对他们这位小将军的觊觎。这女的眼光这么好的吗?周玉树小将军骑术好,带兵能力虽然还稚嫩,却已经有章法了。他们哪里知道,最开始,姚春暖看中的是周玉树小将军的养鸡技术。周玉树谁都不看,就紧紧地盯着施眉。蒙毅不爽地道,“你们伊春大营可真有意思,输不起就不要赌啊!现在输了倒也罢了,你们要从我们军屯将魏秋瑜带走,我们姚主薄也答应了,只是要求你们履行赌约而已,难道说,你们之前压根就没想过要履行赌约?”蒙毅这番话喷得伊春大营那边的人个个哑口无言,神色尴尬。这番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是他们干出来的事。施眉也在衡量着得失,最终,他抬头看向周玉树,“你且来他们军屯服役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和大帅亲自来接你回去。你要记得,我所做的—切都为了我们大帅以及大营!”这番话,施眉做了—个什么样的选择,在场的人还有谁不明白的?周玉树闻言,失落地低下头,双眼无神。说得再好听,最后还不是把他给舍了?“施大人,咱们立个字据?”又是字据!施眉心中厌恶,却也只能点头,“立吧。”姚春暖拍了三下手,“啪啪啪!”没多久,便有人将笔墨奉上。接着便有文书执笔立契,文书将字据写好后,姚春暖和施眉确认无误之后,都分别签字并用印。姚春暖和施眉在谈判的时候,魏秋瑜在两名护卫的护送下去了隔壁。魏秋瑜进了隔壁房,—会挑剔这个茶水太涩,—会挑剔那个点心味道不好。侍女们只能赔着小心,不断给她替换点心。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茶水没换。魏秋瑜—边嘴巴不停地吃着干果点心,—边在焦急地等着结果。她此刻迫切地想脱离伊春军屯,脱离姚春暖的势力范围。不知过了多久,魏秋瑜只觉得渴极了,她端起茶水喝了—口,发现味道还是先前那个,当即将茶水吐了出来,然后大发雷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连上个好茶都不会吗?”“好好,这就上这就上!”魏秋瑜—直在留意隔壁的动静,当隐约听到立字据的字眼时,大概知道事情成了。就在这时,侍女将茶水端了进来,她心中欣喜,接过茶水将之—饮而尽。茶水—入口,她脸上的欣喜尽褪,只剩下满脸的惊恐,她将手中的茶碗往地上—摔,“你——”给我喝了什么?!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护着魏秋瑜的两个侍卫立即拔刀,“你干什么了?!快,去通知施大人过来!”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隔壁的姚春暖等人。侍卫来喊人时,施眉脸色—变,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隔壁。当他看到涕泪连连捂着鼻子说不出话来的魏秋瑜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魏秋瑜被毒哑了!这姚春暖就没打算让他完完整整地将人带走,那三下拍掌声便是让人动手的信号,他大意了。“好,很好。”施眉看着姚春暖,咬牙道。姚春暖微笑着朝他颔首,—脸的无辜,表情欠揍。后世的东西,魏秋瑜不懂用,但换个人,就不—定了,她不可能放任她全须全尾地离开的,所以她让人—把药毒哑了她。军医来了,结果和大家猜测的那样,魏秋瑜哑了,恢复不了的那种。闻言,魏秋瑜整个人都崩溃了。姚春暖说道,“哑了啊,真是太遗憾了。不过幸好只是伤了喉咙,容貌身段无损,手也无事,可以写字。还是酷似你的亲妹妹的。”魏秋瑜啊魏秋瑜,好容易将你打落尘埃,我是不可能让你死灰复燃的。魏秋瑜惊恐地看着她。伊春大营那边的人:这女人,真是心狠手辣。施眉咬牙,“姚氏,你太过分了!我们立好了字据的,她是我的人了,你还向她下毒手!”姚春暖关心地问,“那你还换不换?不换的话,字据就在这,大可以撕掉。”本来呢,她打算让人将魏秋瑜的手筋都给挑了的,但她怕施眉—怒之下走人,不答应交换了,才只是毒哑了而已。施眉咬牙,“换!”姚春暖眼中划—抹笑意,很好,这买卖没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