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好友列表,又多出了一个名字。
然后,他便夹着报纸推开门,步入斑斓的彩灯下。
作者有话要说:淮淮:原来我是觉醒自我意识的npc,我太不容易了,感动
第159章
一走出门,江淮估算了一下远近,就先去了墓园。
墓园位于森林区域,森林深处似乎还有一座城堡,只是光线不明,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塔尖。
除了树枝上挂着的彩灯,路灯,游览车的车前灯,还有一种灯光,是横穿森林的过山车,每当过山车经过,轨道上会随着车一同出现流动的光,靠着这光线,大半个森林会如童话般发亮。
江淮是开着免费的游览车进去的,最高车速只比自行车来得快点,他也不着急,游览车恰好在过山车经过时从轨道下方穿过,江淮就很有闲情逸致地停下来,抬起头看那流星一般的过山车。
光芒将森林着亮一瞬,又迅速湮灭了。
江淮这才继续开车,他乖乖地绑着安全带,位于副驾驶上的鸟笼外头也绑上安全带。
但当江淮停车取下鸟笼时,副驾驶座椅也溅上了几滴暗红的血。
墓园位于半山腰,山风很是清凉,雕花铁门也是敞着的,只是没有灯光。
江淮提溜着鸟笼刚走到门口,就瞥见门后有人无声地站着。
那是个佝偻着的男人,全身上下都绑满了颜色暗黄的绷带,绷带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动般会突然鼓起,只有半张脸是露在外头的,而之所以说是半张脸,因为他的左眼与鼻子也被绑着,鼻子明显凹陷,似乎被平切掉了。
他整个人藏在大门的阴影处,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江淮歪歪头:您好?
男人完好的右眼直勾勾地盯着江淮,又盯着江淮的笼子,似乎能透过罩布看到里头的人头似的,然后他朝江淮缓缓摇头,就要将墓园的大门关上。
在大门关闭的瞬间,男人一怔,转身的速度竟比他摇头来得快
他一转身,就看到江淮站在自己身后。
提着鸟笼。
男人这次不仅是摇头了,他又扫一眼笼子,抬起自己竹棍一样的右手摆了摆。
江淮体贴地表示:不用了,我自己来拿。
男人动作一顿,而在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时,江淮已经绕过他往往墓群走了。
男人下意识伸手来夺江淮的笼子,可江淮将笼子一提,随手掀开罩布,黑漆漆的笼子出现了光
罩布下是被锁在笼子里头的提灯,光线充足却不刺眼。
男人怔忡在原地,看江淮提着灯往前走了,还是不生不响地踩着江淮的影子跟了上去。
江淮正借着灯光打量眼前的墓碑。
这处墓园很新。
是那种干净清爽的新,江淮顺着一排排洁白的墓碑走过去,意识到究竟哪里新了,太规整了,连墓碑上帖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笑起来都是同样的弧度,用同样的照片背景。
就好像如果真的有死人,那么这里躺的都是同一个人。
又或者他们在同一个城市长大,在同样的照相馆拍照,连拍照时想的都是一样的,这才把所有照片拍出了一样的感觉。
可能这里死的都是强迫症吧。
江淮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这颗人头埋在这了,那也太欺负强迫症了。
就比如说,他与对方根本素昧平生,不知道对方的生平也不知道名字,更没有照片,如果真的埋了,也只是个光秃秃的墓。
不过既然来了,江淮就顺道记了记整个墓园中死者的名字。
他还觉得自己一个人大概不够用。
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男人突然转头。
可身后什么都没有,他疑惑地蹙起眉,发现前头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离自己又远了一点,于是连忙跟上。
他一动,他的影子也动了起来,可在他视线死角,影子就像流水一样,与树影扭来扭曲。
黑暗的墓园中,在光线不可触及的地方,总有一部分黑暗的颜色要比正常的黑暗还要深。
这座墓园总计有七十八个墓碑。
但与一般只写出名字,家庭亦或者墓志铭不同,这上面刻的几乎是人物小传了。
比如江淮面前这个
[纪泉死前终于下定决心,要拉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赴死。]
[人生太让人绝望了,与其让孩子一无所知地生活在这个绝望的世界中,不如带着她一起离开,而为了不出意外,他决定使用最朴素的办法他将枕头蒙在那个孩子脸上,然后在她睡梦中一刀砍死了她。]
[这样的话,即使她死了,也不会知道是谁杀掉的她,而纪泉在做完这件事后,一鼓作气,从他们位于十七楼的家中跳了下来。无论如何,这次终于死了。]
[在狂风中坠落时,他的嘴角漾起了解脱的笑容。]
江淮在墓碑前静站了一会儿,又看向一旁。
[纪宝菱觉得家里的钱用得太快了,可爸爸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她就也只好装作自己不在意,纪宝菱知道,就算问出来,爸爸也只会哄她,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数着家里的钱还能用多久,日子怕不是要过不下去,她是忧心忡忡地睡着的。]
[苏醒的那个瞬间,眼前是漆黑的,哪里都在痛,她只挣扎了一下,就听到了压抑的哭声,可暴徒就算是在哭,也没有给她任何呼救的机会。]
[纪宝菱意识到了什么,她没有再挣扎,死亡,就像是又睡着了一样。]
[只是这次可以永眠了。]
全看完后,江淮也能稍稍总结一下所有碑词的共性,说的都是将死之时的事,都或多或少说过人生的绝望,但对坦然赴死者来说,觉得生活绝望不是通病吗?
灯光从一张张照片前略过,纪宝菱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可头大脖子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在路上走,怕不是要担心她的脖子会折断,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江淮一转身,就撞上了守墓的哑巴男人。
守墓人神色警惕,就好像他一不注意,江淮就要偷墓园的土。
江淮则是半蹲着身子平视对方,询问道:埋在这里有什么要求吗?
守墓人下意识扫了眼江淮的笼子,又立刻转过眼来,他点了点笼子,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摇头,再指指江淮,继续摇头。
难道生活在这个世界,不自杀根本连个墓碑都没有吗?
江淮睁大眼睛,守墓人单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出了园,再次指了指他,用力摇头。
然后对方一下子把门给关上了。
江淮顿了顿,手中的光一下子黯淡起来,只有车灯依旧明亮,他提起笼子,笼子中提灯不见了,只有那颗人头。
于是江淮干脆坐在车前,借着车灯光打量这颗人头。
人头的五官已经凹陷下去,皮肤上出现青灰色尸斑,靠近就能嗅到臭气,这是个男人,仔细看他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皮肤偏黑,可能是混血,而双眼已经闭上了。
就在江淮打量着的时候,天空中传来呼啸之音,就像是裹挟着风往这里扑来,江淮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过山车到了这儿。
说起来过山车在墓园上方穿过不会太吵闹吗?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那睡在墓园的鬼怕不是要吵得睡不着。
灯光如碎金般洒下,因为角度原因,前方墓园之门的影子投射在江淮身上,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