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阿鱼要将虞梁派出去这个消息时,傅湛久久呆坐。直到一阵冷风吹过,他才反应过来,跑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外,还有好几个人,他扫视了那几人几眼,明白这几个人和他一样,都是想要像虞梁离宫的人。至于还有将近十人没出现,他也没多想。有他这样想要离宫的人,自然也会有老老实实为了家族呆在后宫的人。傅湛心头火热,哪怕秋风寒凉,也全然不管。有了希望,这冷风根本不算什么。“诸位呆在这里做什么?”一道稚嫩,却已经初显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傅湛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自动禅位给女帝的先帝之子安王殿下。安王殿下曾经当过一年左右的皇帝,不过那件事,大部分人都已经不会提起了。只当先帝殡天之后,就是女帝继承大统。事实也差不多,毕竟那个时候才七岁多的安王,根本没办法掌握皇权,背后做主的人就是如今的女帝。女帝能够坐稳如今的位置,付出了什么,超乎想象。至少,她的杀戮就已经令人望而生畏。至于还有别的什么手段,傅湛根本不想知道,因为知道的时候,可能就是死期。也是因为安王禅位,朝臣们都不知道怎么对待安王。一看到安王,他们就会心生愧疚与痛苦。大秦的江山,是在他们的手上被一个女人给篡取了。他们不仅没有阻止,还让正统皇室血脉沦落到如此地步。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最开始看到安王的时候,或许回事悔恨愧疚。久而久之,为了不让自己难受,那么他们就会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变成如今这样,总得有人来承担罪过,最终,承担罪过的人自然就变成了安王。他们会想,不是他们这些臣子没有能力。而是安王自己不争气,认贼做母,败了大秦百年基业。慢慢的,这种想法便在脑海中根深蒂固,他们再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一切的错都变成了安王的。久而久之,他们便不把安王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人会在背后诋毁。明明,这件事不是一个孩子的错,却有无数人非得将这些错安在一个孩子身上。索性,女帝没有处置安王的想法,还对安王很好。当然,满朝文武不会这么去想。他们只会觉得,女帝把安王留着,是提醒他们,不要背叛。也是为了让天下人觉得她良善。良善?一个手底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多良善。总之,他们不觉得阿鱼是善心。傅湛以前也这么想,可是如今看着安王健健康康,并且也有身为皇子的威仪,他就有些不懂了。虽然和女帝交谈过,可是傅湛绝对不敢说什么自己了解女帝那种大话。那种话她也不会说,说出来不过就是笑话。“见过安王殿下!”赢季唐没有管众人的目光,那种混杂着怜悯、同情,甚至是鄙夷的目光,他见过太多。可他绝对不会像这些人想的那样,去怨恨自己的母皇。且不说他根本就不是曾经的父皇的孩子,就说她这条命还是母皇救的呢。当然,他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他们在想,母皇不让他专注读什么四书五经,是在把他养残。可他们怎么会明白,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是学不进那些知识,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学。学了一些心有邪念的人就会利用他去对付母皇。他学习骑马武功,就是为了为母皇征战,也是为了能够亲手为母皇斩下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至于更多的东西,他根本就不在乎。皇位,母皇坐着就好。“我问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母皇做事的时候需要安静吗?”赢季唐气势非凡,毕竟是当过少年天子的人。傅湛:“回安王殿下,听闻女帝陛下准备让虞贵嫔前去西北之地,臣等也有虞贵嫔的胆量,想要来找女帝陛下求取职位。”听到傅湛的话,赢季唐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很快视线就是一凝,他语气很不开心,“你是德妃?那个侍寝过的德妃?”傅湛:“……”他不仅不喜欢德妃两个字,更不喜欢别人在这个很讨厌的少年还要加上“侍寝过”这种修饰词。“……是。”然后,傅湛就看到赢季唐几步走过来,故作老成的围着他转了一圈,才道:“长得不怎么样?还没有里面躺着那个好看身材……弱不拉几的,母皇究竟看中了你哪点?”傅湛大囧。他能说,女帝就是想要整他,想要让他被其余人嫉妒吗?在赢季唐发出这样的疑问的时候,旁边的其余男子也都点头,似乎也在疑惑。“那个,我也没有那么差吧!”若非面前的人是安王,他都要发脾气了。他脾气不太好,毕竟在家也是呗宠着的小公举……不对,小公子。“很差!反正你配不上母皇,你要离开也行,本王绝对不要让你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呆在她身边,坏了她的名声。”傅湛:!!!他很生气,就算是安王,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吧。“德妃是吧,跟本王进去吧,至于你们,先在外面呆着,不准吵着母皇,否则本王绝不饶恕你们。”傅湛不生气了,笑嘻嘻的应是。只要带他进去见女帝陛下,随便怎么说他都行。“别笑,你笑的好丑。”傅湛:……还是好生气呀!这个安王殿下嘴巴也太毒了吧。他怎么记得父亲对安王的评价是,性格温润?温润?温润个鬼!无论心里怎么吐槽,此时他倒是成功的跟着安王进了殿内。“你不吃药,不疗伤,我就不吃饭。”阿鱼生气的看着床上的沈之行。沈之行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可阿鱼知道,沈之行可以自己疗伤。他的武功,本就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顶级武功,是作者亲妈给他开的顶级外挂。这样的外挂,让他只要没有一下子被斩杀,就能够让他恢复到全盛状态。——阿鱼甚至怀疑,沈之行只剩下一个头,也可以活着。结果,沈之行身上的伤一直在恶化,这是为什么?因为他自己不愿意疗伤。“伤好了又能怎么样?也没人在乎我这条命,我活够了,死了也没什么。”这心如死灰的话,听起来就极其的欠揍。阿鱼恨恨的瞪着床上的沈之行,眼眶都红了。沈之行这下子有点慌了,“明明受伤的是我,阿鱼你为什么作出如此可怜的表情,因为你心疼我,对吗?”“我心疼你?!我想要砍了你!”“来吧。”沈之行再次用那种绿茶的语气,说着心如死灰的话,“我反正已经没想活了,没有阿鱼你在,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你有病吧!沈之行!”“是呀,我病了。”沈之行把衣服拉开,露出胸口渗血的绷带,“心快没了。”这句话,一语双关。阿鱼咬牙,主动喝了碗中的药,然后强吻沈之行,把药渡给他喝。沈之行眼中闪过笑意,趁机将阿鱼紧紧搂住。赢季唐带着傅湛进来,就是看到的这一幕。御书房的屏风后面有床的是,赢季唐知道。外面伺候的人被阿鱼屏退,毕竟她和沈之行亲亲抱抱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阿鱼觉得有损她的威严,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准人靠近的。以至于这一次出现意外,被赢季唐和傅湛看到了,赢季唐看的目瞪口呆,尚且年少的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幕。至于傅湛,也是心情复杂。他没想到,清冷威严的女帝,居然会抱着一个男人如此凶猛的啃。不过,想起那个男人的脸,他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个世界,还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咳咳咳”阿鱼挣扎开沈之行的怀抱,就看到了赢季唐和傅湛两人。那一瞬间的感受无法形容,她大概能想到的就是曾经在虚空评论之中看到过的两个字“社死”。她直接把剩下的药往沈之行嘴里灌,这个时候的沈之行自然配合。他很知趣,明白他的阿鱼这会子很生气。果然,他这么乖巧,的确是让阿鱼对他少了一些怨恨。当然,那是因为其中有部分怨气,被进来的两个倒霉鬼所分担了。“那个,母皇,儿臣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儿臣先去了。”赢季唐再笨,也知道自己突然的闯入,打扰了自家母皇的好事。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路了。“不是吧!”傅湛瞪眼。这安王可是个王爷,居然这么没有牺牲精神,如今把他一个人留下面对女帝陛下的愤怒。最后,只剩下一个倒霉鬼还留在这里。作为倒霉鬼的傅湛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他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霉。可安王能够跑,他不能跑呀!不说他本来就是要见到女帝,就说在看到女帝后,他转身就跑,这件事就足够让他掉脑袋了。想到这里,他浑身颤抖,怕的恨不得原地消失。“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说了这句话,傅湛恨不得咬舌自尽。“是吗?德妃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寡人几天没去你那里,想寡人了?”阿鱼说了这句话,明显感觉到沈之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危险了起来。她有些心虚,不过想到这个傅湛的目的就是工具人。她就走过去,捏住他的下颔,“几天没见,感觉德妃你都清瘦了许多,是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傅湛刚要退开,就接收到了阿鱼威胁的目光。对方似乎在说,他要是敢退一步,就会把他给杀了。“是,陛下,我很想你。”傅湛面无表情的说。实在是,做不出什么表情。尤其是那床上的美貌男子,给了他极大的威胁,那两道目光,让他有一种自己下一刻就会没命的错觉,不,不是错觉,对方是这么难想要杀了他。可是很明显,对方不会在女帝面前动手。傅湛很忌惮对方,但是这个时候却也没办法,因为那个男的想杀他,可女帝陛下转眼就能够让他死亡,早死和晚死还是有区别的,况且他也不一定会死。到现在,傅湛那并不聪明的脑袋也已经把事情大致理清楚了。女帝那天之所以会歇在他那里,应该是有原因的,那就是让这个男人死心。这个男人的身份,应该是女帝曾经的爱人。想到这里,傅湛突然觉得如果先帝的皇陵在眼前的话,他可能会看到那里长满了青色的草,其中有一根是因为他而生长,其余很多根,都是这个男子。想着之前进来那赤鸡的一幕,傅湛啧啧称叹。女帝就是为了让这个男人放弃,才会如此,那么,他若是帮助女帝做到,应该就能达成目的。于是,他接下来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也变得深情款款,“陛下,你明明说过还要去看我的,为什么这么久没来?”这话说的就有些粘腻了,阿鱼听着差点打一个寒颤。不过她也能够明白,这个人倒没有那么蠢笨。她刚要开口,和这个傅湛一起演戏,旁边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十分猛烈,阿鱼明白是沈之行发出来的声音。她原本是想要忽略的,可对方壳的实在是厉害了,似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直接走到他的身旁,端了一杯水递给他,想让他喝下去,“现在知道不好好顾及自己的身体了吧?咳,咳不死你?”可这人只是瞅着她,也不喝那温水,那眼中似是还有泪珠。“我不喝。”选之行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然后又扭到一旁咳嗽。阿鱼瞅着他的绷带处又开始渗血了,想着之前对方昏迷不醒了几日,阿鱼崩溃道,“沈之行,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我都没有折腾死的人,不会被你自己给折腾死了吧。”“如果可以,我宁愿死。你是要我这双眼睛,还是这两条腿?只要我们能像从前一样,这两条腿我可以废了,这双眼睛我也可以挖了。可不可以?”沈之行小心翼翼伸出手,抓着阿鱼的袖子。阿鱼很崩溃。又有些想哭,“你知不知道,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