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喝了太多酒之后, 四肢百骸都是沉的,平日最简单的动作,这时做起来都会困难万分。裴绎之撑着地面挣扎着试图起来, 然而用了两次力都摔回地上, 脸上先前被揍出的青紫与沙砾摩擦, 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你这再喝两杯,怕是就醉死了。”赵乐莹事不关己地感慨。裴绎之醉得抬不起头, 只能勉强看到她的鞋:“不会死的……”“你家里人呢?看你喝成这样,也不来管你吗?”赵乐莹好奇。裴绎之眼睛泛着淡淡的红,声音含糊不清:“我没有家人了。”“……裴家上下几百口,你怎么说得自己好像个孤儿一样。”一旁站着的林点星忍不住开口了。他虽然顽劣, 可平日最重情,不论是父母亲人, 还是好友伙伴,都在意得厉害, 最瞧不起裴绎之这种动不动背叛家族的人。裴绎之闻言扯了一下唇角,似乎懒得同他说话。林点星对他也没什么耐心,皱着眉头看向赵乐莹:“我已经叫人去通知裴家人了,他们很快就过来, 咱们就先走吧。”赵乐莹依然看着裴绎之,甚至还友好相邀:“反正也顺道, 不如我们先将你送回裴家如何?”“马车就那么大点,怎么容得下三个人,”林点星顿时反对,“而且他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酒气加汗气的,熏都快把人给熏死了, 我才不要跟他同乘。”“这有何难,你走路回去不就好了。”赵乐莹这才斜他一眼。林点星震惊:“你要为了他把我撵走?”“这醋都吃吗林少爷?”赵乐莹打趣。两个人斗嘴的时候,地上昏昏欲睡的裴绎之重新睁开眼睛,盯着赵乐莹的鞋看了许久之后,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触碰。林点星虽然眼尖,可看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拂过赵乐莹的绣花鞋面,在上头留下了一抹混着血的脏污。他顿时炸了,一脚踹在裴绎之的小腹上,裴绎之闷哼一声,下意识地蜷成一团。“你他妈乱碰什么!她也是你配碰的人?!”林点星愤怒。赵乐莹蹙眉:“他不过是想为我擦擦鞋上的灰。”“他明明是在轻薄你!”林点星瞪眼。赵乐莹懒得与他多说,见裴家的家丁已经来了,便转身上了马车。林点星隐隐察觉到她生气了,赶紧也跟了过去,一边追一边不满:“你对砚奴比对我好也就罢了,谁让他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可你跟裴绎之才见过几次,怎么对他比对我还好。”“没有的事。”赵乐莹敷衍。“明明就有!”“没有。”“有。”赵乐莹坐定,眯起长眸看着他。林点星顿了一下,半晌略显委屈地在她对面坐下,也不肯说话了。安静的马车从酒楼后门出发,缓缓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去了。赵乐莹闭着眼睛假寐,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睁开眼睛:“集市上有家荷叶饼做的不错。”听她主动与自己搭话,林点星耳朵动了动,立刻便想回应,可一想到刚才的事,还是忍住了。再哄一下,她再哄一下,自己就原谅她。“你待会儿下车,给本宫买一个。”赵乐莹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林点星:“……哦。”算了,她那性子,能说这么多已经不错了。他轻哼一声,心情又愉悦起来。马车很快到了集市,林点星亲自去买了荷叶饼回来,赵乐莹也不吃,只是拿在手里。林点星见状,更加断定她并不嘴馋,只是找个理由与自己搭话。“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护着裴绎之?”他心情极好,又开始较真。赵乐莹抬眸看向他:“并非护着,他确实在拂鞋面上的灰。”“何以见得?”林点星眯眼。赵乐莹懒得说她与裴绎之第一次见面时,裴绎之也在她面前蹲下,为她擦去了鞋上灰土,轻嗤一声:“你若不信,大可以等他清醒了亲自去问。”林点星见她说得笃定,十分的不信变成了三分,半晌嘟囔一声:“那也不行,孟浪。”赵乐莹嗤笑一声,便不再理他了。马车很快到了长公主府门前停下,赵乐莹拎起裙角下去,径直往大门走。快迈进门槛时,林点星突然叫住她:“过几日姑母要出皇城踏秋,请帖肯定会递到你这里,你去吗?”“再说。”赵乐莹没给准话。林点星皱眉:“宫宴你都推了两次了,踏秋再不去,姑母不高兴了怎么办?”“皇后最疼我,怎会不高兴?”赵乐莹反问。林点星顿了顿:“也是,可你不去,我一个人还怪无聊的。去吧去吧,皇后肯定也想你了。”见他又开始哼哼唧唧,赵乐莹笑了:“行吧,也确实不好再推了。”林点星又一次得偿所愿,顿时也不纠缠,一脸高兴地离开了。赵乐莹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一回头便对上一双沉静的双眼。“吃饭了吗?”她慵懒地问。砚奴沉默一瞬,微微摇头。“给你带的荷叶饼,尝尝。”赵乐莹说着,朝他递去一个油纸包。砚奴眼神微缓,走上前去接下:“多谢殿下。”赵乐莹轻笑一声:“进屋再吃吧。”“是。”砚奴刚应了一声,眼神倏然沉了下来。赵乐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自己脚上的一点血迹。“……你这眼睛倒是灵得很,这么点东西都被你看到了。”赵乐莹失笑。砚奴单膝跪地,伸手去拂了一下血迹,见并非是从鞋里溢出来的,这才松一口气。赵乐莹含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待他重新站起来后才开口:“别担心,是别人的血,不小心蹭在上头的。”砚奴薄唇微动,想问别人的血为何会蹭在她的鞋上,但见她神色淡定似乎无事发生,话到嘴边换成了:“殿下日后出门,还请带着卑职。”“知道啦,下次一定带着你,”赵乐莹笑着挽上他的胳膊,“走吧,进屋吃东西。”砚奴神色微缓,任由她挽着自己往屋里走去。赵乐莹又在家里与砚奴待了两日,踏秋的邀请果然来了,地点就在城外的东湖,一个风景还算秀丽的地方。她这次没有再拒绝,悉心收拾一番便准备出门了。马车按照惯例,早已经在主院中等待,砚奴一身黑羽甲胄,守护神一般站在马车前。赵乐莹出门看到他时,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砚奴垂着眼眸尽力克制,周身的气息还是控制不住地缓和。二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郊去了。路上,赵乐莹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日踏秋来了许多大臣,镇南王应该也在。”砚奴眼眸微动。“他到底是你老家的人,还是你……前主子的爹,”前主子三个字一说出口,赵乐莹本能地不喜,恨不得砚奴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主子,“你到时要不要同他问候一下?”“卑职若去问候,怕是会暴露殿下调查他的事。”砚奴语气没有起伏。赵乐莹恍然,好笑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是啊!竟将这件事给忘了,既如此,那镇南王若不主动认亲,咱们就当不认识好了。”她说完停顿一瞬,“你心里可觉得委屈?”“卑职没有。”“真的?”赵乐莹眯起眼眸,“本宫不准你口是心非。”“真的没有。”砚奴和缓地看向她。赵乐莹这才满意,低着头把玩他的手指。砚奴起初还克制地绷紧身子,任由她乱玩,可时间一久便控制不住了,反手将她的手扣住。赵乐莹愣了一下,茫然抬头。“……殿下,男人的手指也不能乱碰。”他忍了忍,给出一个理由。赵乐莹无言片刻:“喉结不能碰、腰不能碰,如今竟连手指也不能碰了?那你说说,有哪里能碰?”砚奴躲开她的视线,赵乐莹却玩性大起,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砚奴无奈,憋了半天一脸严肃地开口:“回寝房……哪里都能碰。”他虽是无意,却还是不经意间说了荤话。赵乐莹顿时笑了起来,砚奴脖颈染上一点淡淡的红,垂着眼眸认真坐着,仿佛被嘲笑的人不是他。结果赵乐莹不知收敛,反而开始使坏,在第三次抓着她的手后,砚奴终于忍无可忍,扣着她的脖颈吻了上去。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京都,最后在东湖不远处停了下来。赵乐莹下马车时,眼底一片水色,唇上的口脂也是刚涂的。权贵出游尚且是大事,更何况皇后。早在她来之前,东湖便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小老百姓更是赶得远远的,偌大的东湖只剩下皇亲国戚。“这地方妙就妙在人气儿多,百姓一避让,便没什么乐趣了。”赵乐莹啧了一声,看了眼身旁的砚奴。今日不在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侍卫或丫鬟都能带几个,她没带怜春,只带了砚奴一个人。反正他伺候得比任何人都周到。“走吧。”赵乐莹伸了伸懒腰,招呼砚奴穿过禁军看守,跟着指引太监一路往前走去。大沣虽也重礼,可这几年民风开放,也不如以前那样严苛,像今日这样的宴会是可以男女同席的,不少小姑娘都跟着自家兄长,红着脸偷看旁的公子哥。赵乐莹噙着笑,先去给皇后请安,说了几句后便告辞,说想去游湖。“你这丫头,就是闲不住,去吧。”皇后含笑道。宁茵见状,赶紧开口:“母后,我也想去走走。”“待会儿你二哥哥就来了,你且留下等他。”皇后表情立刻淡了。她口中的二哥哥,便是林点星。宁茵心里不服气,却还是只能留下。赵乐莹脸上笑意不减,迎着她嫉妒的眼神施施然离开了。赵乐莹说是游湖,其实不过是个告退的理由,她本来只是装模作样地去湖岸边转一圈就走,结果看到一艘小巧精致的小船,顿时来了兴致,可惜没等她叫看守的太监牵船,砚奴便先一步开口:“殿下,这船头重脚轻,怕是不稳妥。”一听他这么说,赵乐莹便放弃了:“那还是算了,其他船太小家子气了,本宫瞧着实在不喜欢。”说罢便慵懒转身,朝着别处去了。砚奴垂着眼眸跟随,两人绕着湖走了一截,赵乐莹顿感无聊,索性找个阴凉处歇着。“有些饿了,你去叫人给本宫送些点心来。”她懒洋洋地开口。“是。”砚奴应声往摆了点心果子的凉亭去了,刚一到地方,便遇见了傅长明和其他几位大臣。他沉默一瞬,转身便要离开。“你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卫吧,来此所为何事?”傅长明叫住他,其他人的注意力顿时转了过来。砚奴只得对众人抱拳:“奉长公主殿下之命,来取一盘点心。”傅长明笑笑,给他让出一道路:“自便。”砚奴垂着眼眸走上前去,在诸多吃食中挑了叠较为软和的,端着转身离开了。傅长明眸色沉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旁边人见他一直盯着看,自然而然地聊到了砚奴。“我说这个砚奴,空有一身本事,却甘心做什么男宠,当真是丢了男人的脸。”“可不就是,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他不想着报效君王,却整日缩在后院做乌龟,真是上不得台面。”“若是我裴家有子如此,我定将他家法处置,绝不姑息。”傅长明眼神越来越暗,在听到最后一句后倏然笑了出来,接着看向说话的人:“听闻裴大人家公子先前出门游历多年,如今已经回来,今日这样的好时候,怎不见大人将其带出来散散心?”说话的人正是裴绎之的父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很快又道貌岸然:“王爷怕是不知,犬子近来生了怪病,整日神志不清,下官怕冲撞了皇后娘娘,这才没有带来。”“原来是生了怪病。”傅长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周围人也跟着笑,显然有种心照不宣在里头,那人顿时没脸,匆匆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另一边,赵乐莹闭着眼睛假寐,一只手轻轻揉着腰。方才在马车上虽然只是亲吻,可他手劲太大,攥得她腰都跟着酸,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多走了几步路便十分明显了。她的手劲不大,又隔着不薄的衣裙,捏腰时即便用了大力,也如隔靴搔痒,怎么都不太舒服,于是揉着揉着便放弃了,只是她刚一松手,腰上便贴来一只温热的大手,一下一下捏得她腰酸不已。赵乐莹闷哼一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眸,她勾起唇角,奖励地在他唇边亲了亲。砚奴喉结微动,半晌另一只手将点心奉上:“殿下。”赵乐莹笑笑,捏了一块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算不错,于是直接递到了砚奴唇边:“尝尝。”砚奴垂眸看向她手中的吃食。“嫌我脏?”赵乐莹举了半天没见他吃,于是抬头看向他。“没有。”没说卑职不敢,赵乐莹便不同他计较了:“那尝尝。”砚奴沉默一瞬,低头轻咬一口。“本宫又不是喂猫,都吃了。”赵乐莹不悦。砚奴顿了顿,又咬了第二口,这次要全部吃了,便不可控制地将她的手指也咬住了。赵乐莹喂完,随意地在他身上擦了擦手,又去吃第二块。时至晌午,太阳是有些晒的,但她在阴凉处,面前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是觉得气候舒适正好。一盘糕点很快在两个人的分食下解决大半,赵乐莹揉了揉有些发撑的肚子,正要起身去走走,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乱,禁军、宫人,都如下饺子一般往水里跳。“大概是有人落水,走,去看看。”赵乐莹一看有热闹可瞧,当即叫上砚奴往那边去了。砚奴看了眼还剩小部分的糕点,犹豫一瞬后尽数端上,跟在赵乐莹身后往前去。赵乐莹只想着瞧热闹,却不曾想这热闹是自家人的,当看到宁茵水漉漉地被宫女救上来时,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湖边一片兵荒马乱,宁茵很快就被背去了厢房。赵乐莹叫了个宫人问,这才知道她是游湖时不小心落水。“游湖而已,好端端的怎会落水?”她愈发好奇。“小殿下选的那艘船只是样子好看,根本经不住人,小殿下带的人又多,刚一上船便翻了。”目睹的宫人恭敬道。赵乐莹无言片刻,待人走后扭头看向砚奴:“幸亏有你,否则今日丢脸的就是本宫了。”“卑职本分。”砚奴垂眸,唇角却微微上扬。赵乐莹捏了捏他的手指,揉了把脸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快步往宁茵休息的寝房去了。寝房里也是一团糟,宁茵在皇后的陪伴下换过衣裳后,太医进来问诊,折腾半天才允许其他人去探望。赵乐莹身为宁茵的姑姑,自然是第一个进去的。“宁茵,你没事吧?可担心死姑姑了!”赵乐莹皱着眉头走进去。宁茵裹着一床被子,倚在皇后怀里,闻言恨恨看向她:“看船的太监说,你知道那条船有问题。”赵乐莹一愣:“哪条船?”宁茵气恼:“你还跟我装糊涂……”“茵儿,别胡闹,”皇后不悦,“卓荦又不知道你会去游湖,不知你会选那条船,如何能怪她?”赵乐莹还拧着眉,似乎没听懂她们的意思,好半天才恍然:“你说的是那条船……”话没说完,便一脸愧疚,“确实是姑姑不好,我当时只看那条船不太好,便没有去坐,不成想你后来会去,若是知道,我说什么也要叫人把船砸了。”“你少在这假慈悲,明明就是你故意的……”“宁茵!”皇后蹙眉,宁茵不甘心地闭上嘴。皇后这才看向赵乐莹:“她吓糊涂了,你别同她一般见识。”“自然。”赵乐莹唇角噙笑。皇后抿了抿唇:“话说回来,你既然知道船有问题,确实该叫人处理了,今日也就是茵儿命大,否则出了事,你这个做姑姑的怕是一辈子都要良心难安了。”她自己蠢,坐小船还要带一堆人,我为什么要良心不安。赵乐莹叹了声气,点头称是:“下次我定会注意。”说罢,又关心宁茵几句,然后完成任务一般离开了。她一走,宁茵顿时委屈:“母后,你都不帮我。”“本就不怪她,叫母后如何帮你。”皇后嗔怪地看她一眼。宁茵不高兴:“可你看她,刚才一直笑,分明就是在看我的笑话。”“她同你父皇又不是真的兄妹,也不是你亲姑姑,看你笑话也正常,”皇后摸摸她的头,“你呀,日后还是稳重些吧,怎能叫一个气数将尽的长公主,压了你嫡公主的风头。”宁茵没有讨到便宜,还被皇后教训,心中愈发不满,却也只能咬着牙答应了。踏秋一行本该因为她落水提前结束,只是宁茵不住撒娇,皇后反答应延迟到晚上,一个时辰后,宁茵便又活蹦乱跳了。她心里明白自己落水不关赵乐莹的事,可还是给她记了一笔,从能出门开始便一时思索怎么讨回来,没等想出个头绪,便看到砚奴一个人出现在湖边。她眼眸一眯,带上几个宫人走过去,直接将他拦住了。“小殿下。”砚奴水波不兴,垂眸抱拳。宁茵冷笑一声,不等她找理由发难,旁边的宫人便机灵道:“小殿下,奴才方才看得清楚,您落水时他非但不救,反而拿着盘糕点吃,分明是瞧小殿下的热闹。”“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看本宫的热闹,看来本宫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行了,”宁茵顺势怒喝,“来人,给本宫打!”砚奴抬眸,看向她身后众人。他生得高大,肌肉又极为刚劲,冷下脸时充斥着肃杀之气,宁茵身后的宫人们一时面面相觑,竟然不敢靠近。宁茵愤怒:“你想造反吗?!还是说你的主子想造反,所以你这个奴才才如此嚣张,如今连本宫都敢违抗!”她话里话外牵扯到赵乐莹,砚奴垂眸:“卑职不敢。”“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打!”宁茵怒斥身后的人。众人对视几眼,当即咬着牙冲了上去,砚奴脸色阴沉,双手紧紧攥拳,却半点没有还手。几个奴才都是练家子,有一个一脚踹在砚奴腿弯,饶是砚奴一身钢筋铁骨,也因此跪了下去。砚奴唇角、鼻梁很快都留了伤,可他眼睛却都不眨一下,仿佛疼的并不是他。他这样硬挺,无疑激怒了众人,于是下手更为狠戾,其中向宁茵说嘴的奴才,更是直接捡起地上的干柴,朝着砚奴的头用力挥去。宁茵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叫他住手,然而为时已晚,那人的棍已经收不住,眼看着就要砸在砚奴头上。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碎石直接打在那人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声,手中木棍应声而落。“小殿下方才落了水,不在屋里好好歇着,怎么还有力气教训人?”宁茵怔愣回头,看到是傅长明后还有些没回神:“镇南王……”“小殿下累了,回去歇着吧。”傅长明眼神冷漠。宁茵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动手的奴才们便赶紧扶着她离开了。傅长明看向半跪在地上垂着头的某人,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这便是你的选择吗?”砚奴额头破了一道口子,血从里面流出,顺着脸颊到下颌,再点点低落在地上,没入了枯黄的草地:“不会太久的,”说完,他抬头看向傅长明,“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