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女皇仁慈,李慕是没有什么怀疑的。虽然登基的时间不久,但她在位之时,施行的都是仁政,很多时候,也会考虑民心,如阳县恶灵一事,县令一家被屠,她并没有按照惯例定论,而是顺应民意,赦免了小玉的罪责。但要说她大度,李慕是不太相信的。女人是记仇的生物,这和她们的身份,性格,以及所处的位置无关,柳含烟会因为李慕说错话,当天就不上他的床,李清也会因为张山的口无遮拦,随便找一个理由罚他巡街三天。女皇陛下位高权重,但毕竟只有二十八岁,这个年龄的女人,虽然已经可以称之为御姐了,但内心往往还没有从少女转变过来。而少女心思多变,斤斤计较者居多,往往不太可能大度。当然,女皇陛下大不大度,和李慕关系不大,他是坚定的女皇党,只会维护她,是不会主动去得罪她的。梅大人和李慕莫名其妙的说了一番话,就离开了都衙,这让李慕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却猜不透她的具体意思。李慕不再猜想,为了确认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意外,他再次迫使自己进入睡眠,一早上试了无数次,那女人一次都没有出现,李慕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至今为止,修行界对于心魔,都只是一知半解。有人的心魔并未具象,只是一种情绪,这种情绪会让人无法静心,阻碍修行。这种是最低级的心魔。高级的心魔,能影响主人的性格甚至灵智,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修行者,会被心魔入侵,失去自身灵智,彻彻底底的沦入魔道。更高级的心魔,甚至能具象出另一种人格,与修行者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李慕担心的,便是他遇到了这种心魔。只是奇怪的是,他潜意识中形成的心魔,为什么会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有那种特殊的癖好。那女子在他的梦中,实力强的可怕,李慕根本无法战胜。好在昨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李慕打算再观察几日,若是这几天她还没有出现,便说明昨夜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三日之后的清晨,李慕抱着小白,从床上醒来。抚摸着小白光滑的皮毛,李慕的一颗心彻底放下。这三天里,梦里的女人一次都没有出现。心魔一旦滋生,便不受控制,三天的平静,近乎可以确定,那天晚上的连环梦,并不是因为心魔。虽然具体的原因李慕还不清楚,但只要不是因为心魔,什么原因都好说。精神焕发的来到郡衙,张春诧异的打量着他,问道:“遇到了什么喜事,这么高兴?”李慕道:“睡得好,精神自然好了。”张春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还是大宅子睡的舒服,下衙有时间去本官的家里喝茶”李慕摆摆手道:“下次有机会吧”听到他嘴里提起大宅子,李慕心里又开始难受。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张都尉,不,现在应该是张都丞,这几日春风得意,又升官又迁宅,最重要的是,他享受的这一切,本应都是李慕的。他很好的报了当日自己受苦受累,最终被李慕坐享其成的旧怨。李慕不想看到张春,走进一间值房,问王武道:“这几天魏鹏在牢里怎么样,有没有闹事?”今天是魏鹏出狱的最后一天,李慕这几天担心心魔,差点儿将他忘了。“没有。”王武摇了摇头,说道:“他一直在牢里看书。”李慕微微一愣,问道:“看书,什么书?”王武道:“他进去之后,让杨修给他送了一部大周律,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看书。”不怕流氓胆子大,也不怕流氓有化,怕的是流氓胆子大有化又懂法,魏鹏在李慕这里吃了几次暗亏之后,似乎已经痛定思痛,决定以律法来战胜律法。如果他真的熟读大周律,或许真的能给李慕造成一些麻烦,起码,他下次想钓鱼,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是以后的事情,李慕不再去管魏鹏,走出都衙,沿街巡逻。身为捕头,巡逻本不是李慕的职责,但为了念力,即便是这种小事,他也亲力亲为。百姓们依旧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但身上的念力,已经寥寥无几。这是因为很大一部分念力,被张春分去,再加上上次的事件,已经过去了几日,热度不再,百姓身上,不可能持续有念力产生。想要持续获得念力,就必须再做出一件让他们产生念力的事情。但代罪银法废除之后,神都大部分官宦子弟,都消停了许多,李慕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将他们暴揍一顿,以前是为了推动变法,现在已经没有了正当理由。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三道骑马的身影,从李慕前方不远处的路口疾驰而过。代罪银法废除之后,已经极少有人在街头纵马,此人李慕见过一次,正是王武劝告李慕,不能招惹的周家子弟。百姓们指着那周家子弟离开的方向,议论纷纷。李慕想了想,大步追了上去。想要获得百姓念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越是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才越是要做。李慕刚刚走到街口,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哗然,夹杂着百姓的惊呼。李慕面色一变,飞快的向着前方人群聚集处跑去。刚才纵马的周家子弟,此刻还骑在马上,那匹马正前方的街道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前方数丈远处,躺着一道人影。那是一个老者,胸口凹陷,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李慕双目金光涌动,并没有发现他的三魂,只有他尸身上空,飘洒着的淡淡魂力。他已经死了。七魄尚在,三魂已散。凡人的三魂,会随着疾病,年龄的增长而日渐衰弱,临终之时,已经无法化为阴灵,只有生前有极强的执念未了,怨念未平,冤死横死,才有化为阴灵的可能。百姓们远远的围着,看着躺在街上的老者,可惜的摇了摇头。刚才这三人纵马过来,路人纷纷闪避,这老者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没有避让得及,不小心被撞飞数丈,以他的年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几名刑部的差役,分开人群走出来,看到躺在街上的老者时,为首之人上前几步,伸出手指,在老者的鼻息上探了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低声道:“死了”他抬起头,指着骑在马上的年轻人,大骂道:“混账东西,你,你,周,周处公子”看清马上之人时,他哆嗦了一下,立刻道:“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告辞”说罢,几人便飞快的溜出人群,消失不见。围观百姓见此,面色晦暗,纷纷摇头。刑部虽然和周家不属于同一阵营,但即便是他们,也不敢得罪周家。两名中年男子已经下了马,脸色有些难看,看了那年轻人一眼,说道:“三公子,您先回去,这里我们来处理。”年轻人看了那老者一眼,一脸晦气,皱起眉头,正要调转马头,却被一道人影挡在前面。“是李捕头!”围观百姓中,发出了一阵惊呼。年轻人冷冷的看了李慕一眼,说道:“让开。”此人一张口,李慕便闻到了浓重的酒气。酒后纵马,撞死百姓之后,竟然还想逃离现场,李慕冷冷道:“给我滚下来!”年轻人面露杀意,一甩马鞭,竟然直接向李慕撞来。“杀人逃窜,还敢袭捕!”李慕的身影跃起,一脚踹在此人的胸口,年轻人直接被踹下了马,幸而有一名中年人将他凌空接住。李慕含怒出脚,力道不轻,然而年轻人胸口,却传来一道反震之力,他只是被李慕踢飞,并未受伤。即便如此,也让他满脸怒色,指着李慕,对两名中年人道:“杀了他!”两名中年人面色发苦,这位小祖宗,当真是被宠坏了,纵马撞死一人,还有周旋余地,若是再杀这名公差,怕是会惹下不小的麻烦。一人看着李慕,说道:“这位是周家四爷的小公子。”他担心李慕不认识周处,先自报身份。周家二字,在神都,是仅次于陛下的震慑,他若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怎么办。李慕沉着脸道:“我不管什么周家公子吴家公子,本捕头食国家俸禄,此人当街杀人,若是让他就这样走了,怎么对得起陛下,怎么对得起这神都百姓?”围观百姓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不愧是李捕头!”也有人面露担忧,说道:“这可是周家啊,李捕头怎么可能抗衡周家?”刑部那几人远远的看着,虽然他们和李慕并不对付,甚至还有些仇怨,但此时,以前的恩仇,早就被他们忘到了脑后。领头的差役看着李慕,面色复杂道:“这次我真服了。”他身旁的一人摇头道:“不服不行”最后一名捕快张大嘴巴,说道:“这家伙,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