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慧不会去挑破,只道:“快点,人家等半天了。”赵旭宁不得不道:“没事阿姨。”他是站在这儿进退两难,毕竟身份也很尴尬,不知道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长辈,好像殷勤和冷淡都不对劲。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往跟前一站,郭慧的雷达就响起来,说:“你跟我们音音是同学啊?”她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赵旭宁后脑勺都开始冒汗,正要解释几句,宋知音已经说:“丽琴阿姨的儿子。”两个人的缘分,多年前是以双方妈妈多年前的那点同事情谊为基准建立起来的。因此只这一句,郭慧想起来了,说:“对对对,我看你妈朋友圈,你在楼上上班是吗?”赵旭宁点点头,浑身透露出恭敬来,只差原地给磕个头。他道:“在楼上教跳舞。”郭慧是老思想,觉得艺术生的成绩多半不好,不过老黄历的东西,出社会哪还有人提。她是现实的家长,只看经济水平和人品,心思一转说:“真快啊,一下子都这么大了,结婚没有?”司马昭之心简直是,宋知音无奈推她说:“您还是快回去吧,我姨等着呢。”也是吃午饭的时间,郭慧只能遗憾道:“我们去庙里吃素,你们去吗?”宋知音本来今天是不上班的,但她是打着开店方便的借口才搬出来住,心想反正周末要没事,在店里摸鱼也一样,这会道:“妈妈、阿姨再见。”郭慧也只是照例一问,一拨人很快带走室内的喧嚣。赵旭宁如蒙大赦松口气道:“我是不是不该进来?”二十一世纪了,本地仍旧有许多封建,女孩子在没订婚之前最好边上别有男的出现,传出去很容易带来困扰。不过宋知音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长舒口气说:“没事,叫外卖吧。”等着午饭的空隙,宋知音把刚烤好的芝士蛋糕拿出来晾凉,一边说:“还有芋圆,你吃吗?”赵旭宁还没在店里见过这个,问道:“你做的?”宋知音理直气壮说:“当然是半成品。”买的多方便,放了添加剂还更好吃。赵旭宁还以为她什么都自己来,忽然说:“我不太会做饭。”从小到大厨房都没进过几次。宋知音疑心他是提前给自己打补丁,说:“我要找会做饭的男朋友。”她固然喜欢赵旭宁,却不会完全失去理智,而且越是成年人,她更愿意丑话说前头道:“男人要做一半家务,要带孩子,要交家用才行。”这些她都做得到,很有资格提出同等水平的要求来。这几条,赵旭宁其实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惦记着原来自己已经以她未来对象的水准在被考虑。他心想只剩下最后那点小山坡,没理由翻不过去,说:“我马上学。”宋知音的要求不太高,说:“能煮熟就行,以备不时之需。”又觉得探讨这些太早,欲盖弥彰道:“我的意思是,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赵旭宁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他很有分寸的收敛起来,郑重道:“放心,我都能做到的。”不过人的心又不是几句话能搞定的,宋知音也没那么天真,她只是有些无奈,心想赵旭宁是不是傻的,这时候趁机来一句“等我学会,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她肯定欣然点头。但赵旭宁没有说。他好像只知道把心肝剖出来自证,不知道要换点什么回去,遇见个坏一点的估计被骗得口袋空空。得亏宋知音不会这么对他,她道:“你有点傻。”她的语气和表情跟批评全然无关,反而有撒娇的意味在,赵旭宁道:“是不大聪明。”他学习成绩不好嘛,非要说的话四肢是挺发达的。宋知音看他很是坦然的样子,好笑道:“我很经常跟亲戚说‘小朋友很聪明的,就是不肯学’。”这种安慰太多,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沧海遗珠,好像努力肯定能做到,全然没考虑过有的目标本身就够不着。能坦然承认自己并没有天赋,已经是佼佼者。赵旭宁到这个年纪,当然有思考能力,说:“小时候老师也这么讲我。”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这么说服自己,但逐渐认知但并不具备考好的本事。宋知音看他自我调侃的样子,心想也是对眼下情况的一种满意。他走艺术生的路子,到底过上多数人眼里还不错的生活。毕竟只有一事无成的人,才会抓住过去的只言片语不放,宋知音道:“老师都讲我必成大器。”可惜按现在的眼光,她选择开店,就并非普遍认知里的有出息,反而是赵旭宁更混得不错。人生像跑马拉松,竞争不是三两天的事情。虽说宋知音并没有觉得现在的工作不好,甚至颇能从中得到自豪感。但不可否认的,失去高薪,让她从某种程度上和赵旭宁更适配。毕竟二十几岁嘛,只谈感情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作者有话说:明天见第32章 家长不过谈感情, 本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是宋明杰没办法理解,缘何妹妹是跟赵旭宁。他的消息之灵通, 下午就带着气闯入,冷呵一声道:“哟, 今天还营业呢?”宋知音斜看哥哥一眼说:“发什么癫?”好端端的,上这儿来阴阳怪气。宋明杰用力拽过椅子,说:“妈早上来了?”宋知音真是服气,心想她妈不愧掌握着全村的八卦,连自家姑娘那点鸡毛蒜皮的事都不放过。她脸一下子垮下来, 弱弱道:“我是想等事情定下来, 再跟你讲的。”什么才叫定, 是不是连孩子姓甚名谁商量好才行。宋明杰最知道她,猛地拍吧台说:“别以前以后的, 就现在讲。”宋知音都怕他手疼, 格外谄媚道:“是他追我的。”心知她哥就是替她被拒绝过鸣不平。宋明杰还以为又是妹妹主动出击, 狐疑道:“真的吗?”宋知音手举过头顶道:“对天发誓, 千真万确。”这还像点话,宋明杰翻个大大的白眼道:“他赵旭宁总算重见光明了。”骂人家原来瞎了眼。宋知音当然要在这时候和哥哥统一战线,说:“所以我现在钓着他呢,消消气哈。”就她,有那本事?宋明杰嗤笑道:“你也是没出息的。”吊死在这棵树上,外头花红柳绿的,全糟蹋了。宋知音也不否认,心想自己确实没什么立场, 只是说:“妈怎么跟你讲的?”宋明杰撇撇嘴道:“问我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说在店里看到个小伙子。”他一听“赵旭宁”三个字头都大了, 直觉有异,浇完水马不停蹄往这儿赶。宋知音心想她妈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意识到兄妹俩才是一伙的。问来问去,也不会得到什么诚实的答案。宋明杰肯定替妹妹瞒着,但还是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结结巴巴没有你出个究竟来,宋知音抿抿嘴说:“反正试试看,好坏都算了我一桩心事。”人生遗憾那么多,她未能实现的种种,可以弥补都是大好事。宋明杰眉头微蹙道:“什么叫‘好坏都算’,赵旭宁不好?”他可真能抓关键词,宋知音耸耸肩说:“挺好的,但我现在要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和十几岁那种对上目光的仓皇躲开相比,需要考量的好像很多。结婚啊,宋明杰看着妹妹,忽然说:“他爸妈开了个厂对吧?”他嘴上是不屑,其实从前留意过赵旭宁,知道他在本县的相亲市场上,堪称方方面面都叫人满意。宋知音还是听赵如静提过的,说:“服装厂吧,工人不多。”收入应该尚可,否则当年供不起个艺术生。钱不钱的,宋明杰觉得是次要的,反正不住茅草屋就行。别看他自己没谈对象,讲起来还头头是道,说:“家里人什么品性最要紧。”即使两代人分开住,两个家庭的琐事也会交杂在一起。尤其是在新桥,亲戚往来都能折腾年轻人不少。宋知音还真想过这么远,手托腮特别可爱道:“那你打听一下呗?”嚯,还挺会使唤人。宋明杰手一摊道:“跑腿费。”宋知音眼睛笑嘻嘻说:“咱俩谁跟谁啊。”又严肃说:“赵旭宁人很好。”真诚动人心,肯花时间和精力本身就是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