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贺方用冻得指甲都发紫的手打开折扇摇着,自认为风姿翩翩地与姜留商量道,“在下买一品龙涎香有急用,还请六姑娘行个方便,将明日的前十盒香卖与在下。”姜留摇头,“实在抱歉,这店里订下的规矩,不能更改。若公子想买香,明日清早。而且我们每日只有三十盒一品龙涎香,公子最多只能买两盒。”贺方冷笑一声,“姜姑娘这店里的规矩是只针对在下定的,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姜留解释道,“自然是对每位客人都一样。”贺方似是抓住了姜留的把柄,鸭嗓猛地提高,质问道,“那为何昨日灵宝观的小道士和至傍晚来拿一品龙涎香,店掌柜就给他了?难道他不是人?那他算什么东西?”姜留猛地抬眸,看向贺方。贺方吓得后腿三步,虚张声势问道,“你想干什么?大伙给我评评理,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众百姓立刻闭嘴,生怕姜六娘以为他们要帮着贺方“评理”。好,很好!姜留一抬手,书秋立刻把齐眉棍放在她手中,姜留握紧木棍一转腕,棍头挂着风声,呼地一声到了贺方鼻子前。比贺方矮半头的姜留玉门含怒,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谁不是人?”------------第943章 找死的贺方贺方的眼睛看着鼻子前的棍子,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站着理,他决不能怂!姜六娘的父亲是兵部侍郎,他贺方的姑父也是兵部侍郎,论资历姜枫比起他姑父差多了!贺方握紧了手抓的折扇,外强中干道,“是你自己说的规矩对……”姜留的棍子往前一送,直接顶在了他的鼻子上,“少废话,你说谁不是人?”贺方额头的冷汗往下流,“君子动口不动手,和至那……”呼!姜留手中的棍子一抬,砸在贺方的肩膀上,虽然她只用了三成的劲儿,便将贺方打倒在地。“啊——”贺方疼得龇牙咧嘴,狠狠瞪着姜留骂道,“你个女恶棍……”呼!姜留的棍子高高举起,挂着风声狠狠砸向贺方的脑袋。贺方在姜留的眼里看到了杀意,吓得啊啊大叫起来,可他叫了半天,却没感到头上疼,睁开眼抬头才见棍子就在自己的头上一寸悬着。不知是谁笑了一声,然后笑声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贺方恼羞成怒,大骂道,“你们都是傻子吗,还不把爷扶起来!”贺家的两个下人没办法,上前抱拳试探道,“六姑娘……”姜留桃花瞳一瞪,“一边待着!”“是。”下人立刻退到一边,不敢上前。贺家的小厮见势不妙,转身跑回府送信。姜留沉着小脸骂道,“本姑娘在六岁时得了重病,是灵宝观的于渊子观主将我治好的。我姜府内被人埋了脏东西,是于渊子和和至两师徒帮我们清理掉的。于渊子道长是本姑娘的救命恩人,和至是本姑娘的好友,不是半堂香的客人。你当着本姑娘的面辱了本姑娘的朋友,就是该死!”贺方目的已经达到,连忙讨饶,“在下不知六姑娘与灵宝观师徒有如此渊源,不知者不怪,请六姑娘饶过在下这一回。”众百姓瞠目结舌,这就求饶了,骨气呢?刚才的劲头呢?姜留还没说话,贺方便连忙又道,“姑娘若不消气,在下这就去灵宝观给和至道长道歉。”姜留盯着贺方看了一会儿,收回棍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和至还要潜心修道,没工夫见你。”贺方爬起来,“多谢姑娘,在下告退……”姜白上前在自家姑娘耳边低语两句,姜留的棍子一转,又把贺方拦住了,贺方吓得腿都打哆嗦了,哑着嗓子道,“本公子错也认了,你还想干什么……”姜留冷声问道,“五日前,你曾在茶仙居门前说我父亲会死在肃州,尸骨无存?”贺方的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在下,在下,那不过是……”“说没说?!”姜留质问道。“六姑娘饶命。”贺方腿一软跪在了姜留面前,“在下那日多吃了几杯酒才胡言乱语的。”“五天前灌多了猫尿说的话,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你这能是胡言乱语?”“我看你是酒后吐真言吧!”“二爷在酒泉出生入死,你竟敢在康安咒他?”不用姜留再开口,康安百姓——特别是姑娘们就不干了,恨不得冲上来把贺方活剥了。姜留冷声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父亲将死在肃州,还会尸骨无存的?”“我……”姜留把棍子往地上一戳,厉声问道,“说实话,否则本姑娘活剥了你的皮!”“我姑父,是我姑父!”贺方被姜留一吓唬,忍不住说了实话。姜留厉声问道,“你姑父是谁?”“我姑父是,是……”人群中立刻有妇人高声道,“六姑娘,我知道。他姑父是兵部侍郎孙江澍!他亲姑姑是孙大人的姨娘。”好,很好!姜留一棍子把贺方扫倒,“捆了,提去兵部!”“是!”鸦隐和呼延图立刻上前,把贺方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拎小鸡子一样,跟在姜留马后,百姓们呼啦啦在后边跟着,赶往皇城。很快,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便将消息送到了京兆府,缩着脖子等挨骂。张文江却异常平静,“姜枫在肃州为朝廷卖命,有人却诅咒他死无葬身之地,也难怪姜六娘会生气,若这话真是孙江澍说的,他的官也就当到头了。”姜留骑马穿过崇仁坊,到了景风门前,下马给守门的监门卫行礼,“大人,这人名叫贺方,他说兵部侍郎孙大人说我父姜枫会死在肃州,尸骨无存。请大人行个方便,小女子想带贺方去见兵部尚书李大人。”监门卫副将看向堵着嘴都成筛子的贺方,抬手抱拳,“六姑娘可以带人进去,但后边的百姓不能进去。”姜留又与副将商量道,“将军,这些叔伯婶娘们是见证人,可否请大人通融一下,让他们随小女子进去做个见证。人不必多,十人足够。”见身穿土紫色将军袍的人一点头,百姓们立刻往前挤,争抢可以入皇城的是个名额。“我,我,六姑娘,我去!”姜留请了最前边看着非常有战斗力的十个人,跟随监门卫官兵赶到兵部衙门,报上名号和缘由,求见李增奎。李增奎勃然大怒,“去把孙大人请过来!”待孙江澍从侧衙进来,见尚书大人黑沉着脸,姜六娘挂着眼泪,立刻问道,“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李增奎一指地上的贺方,“孙大人可认得此人?”孙江澍盯着贺方,有些茫然。贺方跪爬两步到了孙江澍面前,哭道,“姑父,侄儿是贺方啊!腊月二十三,侄儿去府上给我姑姑送年礼时,还给姑父磕头了呢。”孙江澍认出贺方,心头便是一跳,转身向李增奎抱拳,为自己开脱道,“大人,此人是末将妾室的侄子,末将没见过他几回,更没说过几句话。”贺方听孙江澍这么说,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李增奎冷声道,“此人说你跟他讲,姜侍郎会死在肃州,尸骨无存。”孙江澍吓得一激灵,还不等他开口,姜留已带着哭腔道,“孙伯父,这话真是您说的么?”------------第944章 论道会孙江澍听着姜留的哭声,犹如五雷轰顶,“大人,这畜生血口喷人,末将连话都没跟他讲过几句,怎会在他面前污蔑姜侍郎!”去年冬天,秦相曾想保举孙江澍出任肃州钦差,并许了他许多好处。孙江澍的满怀期待却被姜枫浇了个透心凉,他对姜枫十分不满,确实说过姜枫会死在肃州的话,但他真没跟贺方说过此话。前两日秦相又找他,想让他去接替蒋锦宗的位子,出任左武卫大将军,正在这紧要关头,一个贱妾的侄子却跳出来坏他的事!李增奎脸往下一沉,“大胆草民——”贺方吓得胆都要破了,“大人,我姑父是没跟草民讲过这话,但他跟我姑姑——”还不等贺方说完,孙江澍抬脚就把贺方踹出去半丈远,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李增奎眼中亮光一闪,沉声道,“孙大人既然没说过此话,又何必动怒?来人,将这敢污蔑孙侍郎、诅咒姜侍郎的罪民送去东城兵马司衙门,按律治罪。”贺方还想为自己辩解,却因腹部疼得翻江倒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待贺方被拖出去,作证的百姓也被请出去后,李增奎先对孙江澍道,“贺方在街上大放厥词,口口声声说诅咒姜侍郎的话是你说的,这话姜侄女和东城百姓皆可作证,你去东城衙门走一趟,跟杜茂申解释清楚。”“是。”孙江澍安慰姜留两句,才急匆匆走了出去。孙江澍走后,李增奎好生暗卫了姜留一番,才亲自把她送出兵部衙门。姜留走后,李增奎的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招手唤过衙差低声吩咐几句。衙差得令,快步走了出去。兵部郎中肖兴亮上前,低声问道,“大人,姜家这是得着消息了?”“不管姜家得没得到消息,有了今日这一出,孙江澍定去不成左武卫了。”孙江澍去不成左武卫,姜枫活着回来的希望就大了几分。姜枫回京之后,自己就会替代张文江,成为每日常被万岁夸奖的朝臣。李增奎越想越美,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出了皇城后,姜留低声吩咐呼延图,“你去东城衙门,问清楚是谁派贺方到半堂香闹事的。”“是。”呼延图转身就走,姜二爷在西城衙门待了这些年,姜府的人早就跟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各衙门混熟了,去东城衙门审问贺方,不过是小事一桩。鸦隐低声问道,“姑娘觉得贺方是有人派过去的?”姜留点头,“他来得正好。”正好,让她借机帮爹爹和哥哥除掉孙江澍这个隐患。否则等孙江澍去了肃州左武卫大营,想收拾他就会变得更麻烦。帮姑娘提着棍子的书秋问道,“姑娘,咱们还转么?”姜留转头问姜白,“还有哪些人说过我爹爹的坏话?”康安城看二爷不顺眼的男人多的是,姜白立刻掰着手指,一个挨一个地数着姑娘可以随便抽的人,“邑江侯府的刘攀、将作监的卢传虎、都水监肖铜的儿子肖庆华、卫尉寺少卿宁皎银的儿子宁至……”姜留……“姜白,谁让你记这些的?”姜白如实道,“是三爷,三爷要小人等把敢说当街说二爷坏话的人一个不落地记下来,三爷说他要写信告诉二爷,等二爷回来挨个收拾他们。”姜留的笑容渐渐隐去,她知道三叔跟爹爹讲这些,自不是真的要让爹爹收拾这帮不成低的康安混子,而是想让爹爹尽快回来。“姑娘,咱们去哪?”姜留回神,“去永宁坊。”姜留骑着马溜溜达达地到了永宁坊时,已经得到消息的刘攀命人将府门关紧,生怕自己像贺方一样,被姜留用棍子打倒在街上。若真那样,他哪还有脸出门见人。姜留在永宁放转悠了一圈,连个喘气的人都没遇到,正觉得没意思时,呼延图追了上来,低声道,“姑娘,贺方说是他跟李宏溪打赌赌输了,才按照赌约到半堂香门前闹事。他说……扯上和至道长也是赌约的一部分。”鸦隐低声道,“某去把李宏溪抓了问清楚?”姜留摇头,“贺方被咱们抓了,李宏溪定肯定躲起来了,让陈青侠派人盯紧了他。”李宏溪是平顺镖行东家李以康的孙子,李以康的妹妹是秦天野的侍妾,此时定与秦府有关。秦府为何要让贺方拉扯上和至?姜留骑马缓缓前行一段,莫非是秦成碧还不死心,想对和至动手?姜留低声吩咐鸦隐,让他去灵宝观给和至送信,让和至少出门时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