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藏风眼瞧王怜花微有怅然,没有出言打扰。
王怜花很快回神,暗忖棺材铺真是让人触景生情的地方,尤其瞧着与少时自己相仿的小姑娘难免追忆往昔。
喜欢回忆过去意味着老了,凭此理由也该把棺材铺脱手。
他绝不认为自己年纪大。如今选择彻底放下一切琐事,准备和熊猫儿开启人生新旅途,出海探寻大洋彼岸。
“我的条件有二。一,必须照顾一下旧交;二,需帮我看着一件物品。”
王怜花表示,“棺材铺是家母一手创立,早年得到了几位朋友的支持。曾经口头约定,万一将来有需要会免费为其置办专业的殡葬服务。”
拿出一份地图。
是有七页,前四家打了勾已还人情。还余三家,包括西域黑水城、蜀地芙蓉城、中原登封城。
“此三处有家母旧友。”
王怜花直截了当地说,“一旦你接手棺材铺,不论是不是转行做其他都要守此诺言。如有一日,那些人上门要求办理丧葬之事,望你能尽善尽美地办好,并尽量给出最大限度的折扣。就是一锤子的还情,再有以后按常规收费即可。”
池藏风也没想改变店铺的营业方向。当下某些人事死如事生,对待生后事非常看重。因此,棺材铺虽然瞧着没有一丝鲜活人气,但只需妥当经营就可以收入不菲。
“这个要求很合理。”
池藏风可以接受第一个条件,“另一件事呢?”
“是与我写的一本书有关。原本想赠送给故人之子。但寻其不遇,去年则托他的表妹转交。”
王怜花说得轻描淡写,“此书名为《怜花宝鉴》,只记录了多年来平平无奇的武功感悟,但也不想被人用错地方。将来如果有人因它为祸一方,你必须将其绳之以法。”
等一下。
池藏风可没被绕进去。
眼前的王怜花似有不老之态,说明他武功高深,他写的书怎么可能平平无奇。
池藏风指了指自己,“您认为我有什么本事摆平凶恶之徒?”
王怜花示意不必多虑,“我的故友为人方正,他的孩子也是心地善良,基本不可能大开杀戒。若你知道官场之事,有李姓书香之家祖籍保定,后遂朝廷南迁。现在淮安府李园定居,去年传出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此事,池藏风还真听说过。
“去年有一人十八岁高中探花,但他没有接受朝廷任命官职,据说西去游历了。您说的故人之子,是那位小李探花?”
“正是李寻欢。他的父兄都在外省做官,我把书籍交给了留在李园的林诗音。”
王怜花说得顺理成章,“现在你知晓书在何处,事情就好办了。稍微看着点即可。 ”
怎么就好办了?
池藏风无语。她,普普通通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够看着点李园?
下一刻,王怜花话不多说直接摆筹码。
木匣子中的契约书被一一取出,瞧着让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一两银子加上古怪的考核,不只是换一家泉州的棺材铺,还包括了江南、柳州、长安等地的产业与地皮。
天降横财,过犹不及。
池藏风倒不怕被大馅饼砸死,如果费力用心也能接下,但她何必自寻麻烦。
器灵【道道】的话就是不能全信。所谓西南得朋,但她可不敢要一个想送出大半身家的土豪朋友。
此时,更怀疑看似普通的第一个条件背后也有坑。
池藏风张口就来,“以前有人给我算命,说我小富即安,压不住大财。王老板,还请您另觅他人。告辞——”
“且慢。富贵不能yín ,多么可贵稀有的品质。”
王怜花怎么能让好不容易遇上的继承人溜走。“小池姑娘,你收下这些产业是它们的荣幸。”
池藏风心思缜密才能破译残局棋谱,与众不同才会给出红衣与怜花记的答案,又擅长与棺材铺绝配的唢呐。
如今,再加上她并不贪心的极有分寸处事态度,简直找不到比之更合适的继承者。
王怜花越看,越能在池藏风身上找到昔日自己的影子。
他眼睛一眨就加注,“如你答应,我当场写一套武学基础指南。你要不要?”
此言一出,让池藏风停下了起身欲走的动作。
果然没看错,王怜花老谋深算,一下就戳中了她最需要的东西。
近两个月,池藏风了解过了学武的途径。加入宗门规矩多,她并不想受约束,而性格好的名师更可遇不可求。
如今,急缺的不是高深武学,反倒是扎实基础。待了解基础之后就能与修真之术对照,摸索出独属自己的武道。
即便要费时数年,参照师父逯仁用了五十几岁破碎虚空,却是最脚踏实地重返修真界的方法。
池藏风被一套基础武学打动了,但有一问不吐不快。“王老板,您抛出如此财富,真的没有附加条件了?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的转让呢?”
“你只要再给我吹一首唢呐送别曲。此外,没有其他要求了。”
王怜花自认所言一点都不过分。当年母亲冷冰冰扔出大笔产业,让年仅十三岁的他接管,根本不在意他可能会遇上奴大欺主的恶劣情况。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制造各种机会弑父报仇,那才叫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温情。
如今,身份对换。
在他的管理下,各家店铺的掌柜都颇有分寸。继任者只需帮他还些旧情,再看着些他所创武功不会被人利用作恶一方。
两相比对,王怜花仿佛感到头顶炫目刺眼的“仁义·正直·善良”光环。近朱者赤,这些年与沈浪隐居小岛,还真被那位沈大侠影响到了。
至于为什么低价转让大笔产业?
王怜花对池藏风笑道,“我,钱多,任性,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