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个声音又道,“小司,醒了?”
宋司如同遇到鬼压床,意识已经醒了,身体却不受控制,连睁眼都做不到。
等待片刻,那人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连续拍了好几下,把他一下子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宋司汗淋淋地睁开眼,看见楚明意坐在床头,手指擦过他睫毛上沾的泪珠,把冰凉的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宋司的瞳孔中映出楚明意的脸,嘴唇轻动,嗓子里却哑得说不出话。
楚明意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把他从床里扶起,喂他喝了小半杯水。
宋司沙哑着声音,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没头没尾的:“ptsd,我得了。”
楚明意重新给他掖好被子,点头道:“嗯,我知道,见别人割腕能昏迷过去,挺严重的。”
“因为我不是自愿的,”宋司说,“那天在浴缸里,我不想……”
楚明意把手背贴在他脖子上:“还是要去看医生才行,三十九度烧了一整天,万一烧傻了可怎么办?让你大晚上起来做坏事,看看。”
宋司一口气憋在心里,死死抓着楚明意的小拇指,眼睛里烧得亮晶晶地,直勾勾盯着他看。
楚明意与他对视片刻,叹了口气。
“我知道,刘岑宁的潜意识里设置了安全词,给你下套,毫无察觉地引诱人自杀,不是你自愿的。”楚明意说,“宋司,别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不长长心眼?”
宋司都烧成这样了,好不容易想通一点事情,还要被他这么吐槽,气得瞪圆了眼睛。
楚明意道:“刘岑宁能够设置安全词引诱你,汪嘉文为什么不行?骗你一个人进意识海,下个套让你往里面钻,跟刘岑宁的套路是一模一样的。”
“不是,”宋司坚持道,“不是这样的。”
他在汪嘉文意识海里看到的东西,绝不是那么简单。
楚明意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宋司烧得喘不上气的模样,有些生气。
“我要发火了,”楚明意警告他,“给我好好躺着,天塌下来也得等烧退了再说。”
宋司与他僵持了几秒。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楚明意。
楚明意又把他掰回来,给他新换了一块凉毛巾。
“我要请长假,”宋司闭上眼睛,道,“休半年。”
楚明意道:“想都别想,驳回。”
宋司感觉这个烧退不了了,气也能被气出毛病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带了个电脑,结果啥也没用上,都用来码字了
第060章 虚实 其中一方彻底占据上风。
正如他所想, 热意一直烧了两天都没有要退的迹象。
宋司不想去医院,被楚明意送到一科,摁在休息室里吊点滴。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不作妖, 楚科长甚至把手机都拿走了,就给他留了一本《公务员行为规范准则第六版》。
烧得严重, 杨科给开的药很多, 宋司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坐在椅子里,从上午坐到下午,看着药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流进自己的血管中。
楚明意和同事们似乎又被带去调查, 一整天都没人来看他, 剩他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偶尔只有杨科过来帮他量□□温,每次量都是同一个温度,杨科每次都要感慨怎么还不退烧。
宋司笑笑不说话, 他知道, 再怎么吊水也无济于事。
这场热度是从更深的地方烧起来的,实与虚的争斗撕裂了他的身体和精神。在其中一方彻底占据上风之前, 热度还会继续下去。
他老老实实地在一科待了一整天, 待到下班时间,点滴终于打完了,他拔掉针头, 回来一趟三科。
三科办公室空荡荡, 所有人都被叫走, 汪嘉文也不知被转移去了哪个部门。
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宋司穿上厚衣服, 戴上帽子和口罩,拿了楚明意放在工位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
停车场里全是下班回家的同事,宋司把帽子扣得很低,低调地找到了楚明意的车——这回,他开来的是那辆黑色奥迪,停在五花八门的私家车里面显得毫不起眼。
宋司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开走了领导的车。
导航目的地在m市的老城区,糟糕的路况遇上晚高峰,堵车堵得一眼看不到红灯的尽头。他把手套箱拉开,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袖珍□□、半包香烟、被随便丢弃的昂贵打火机、一件红色的破t恤。
他把袖珍□□藏进口袋里,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
连续的高烧让他的手在发抖,车窗外,混杂着汽油味的冷空气涌进来,车鸣声、隔壁车主和妻子的吵架声、路边小贩叫卖声、导航提醒限速的机械音……全部混在一起,处处透着真实的烟火气息,从四面八方传进宋司的嗡嗡作响的鼓膜里。
他抽完一整根烟,红灯才前进了一个。
楚明意的夺命连环call响起,宋司假装没看见,艰难地把车拐进窄小的水泥路段。
这一段基本都是等拆迁的房子,路上左一个水坑、右一个水坑,机动车、自行车和人都走同一个道,他不得不把车速降到最低,慢慢挪到巷子的最里面,导航提醒他:“您已到达目的地。”
宋司在街边随便找了个车位,停好车,拔掉钥匙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