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力夫跟官家正站在内殿窗外死角处,从这里可以看见殿内,但殿内若是不走到书案前便看不见他们,因此正好目睹了温皇后是如何从龙床地下抱出个木箱子,还依依不舍地打开看了看自己的糕点有没有少,然后才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书架上,最后用书本遮掩住。
寿大伴能说什么呢?寿大伴只能说娘娘冰雪聪明,祝娘娘好运。
温离慢根本没想过外面有人盯着她,因此不知往外查探,藏好了东西才出去,官家微笑着问她:“杳杳,前几日你不是说想吃椰香白玉糕?朕让人给你做一份,今日准许你多吃一块好不好?”
温离慢一听,立马点头:“嗯嗯。”
“那杳杳有没有什么话跟朕说?”
她摇头:“嗯~”
寿力夫单手捂脸,不忍直视。
“没有啊?”
“嗯。”
官家笑意更深,他鲜少笑得这样灿烂,毫无丝毫冰冷,俊美无比,温离慢都看呆了,主动牵上他的手,官家也不拆穿她,还真说话算话,多给了她一份椰香白玉糕,温离慢一气吃了三块他都没说什么,在这样的快乐中,温皇后成功被麻痹。
当天晚上,温离慢又很早很早就要睡觉。
官家还想不明白,她从前都要听他念书念到困为止,而且还不愿意早睡,现在怎么天还没黑,晚膳后消了食就要沐浴更衣上床就寝,直到今日他才想明白,恐怕是为了能够半夜醒过来把她藏的糕点都给吃了不浪费,这样早点睡,就能醒。
这份努力但凡是用在女红上,也不至于给他绣个水鸭子荷包出来!
官家纵着她,任由她睡,因着官家连续几日都做梦,又熟悉了她的气息,温离慢偷着吃了两天,食髓知味,今儿个又在半夜醒了来,发觉官家在睡,满心以为他还像前两日一样睡得熟,自己下来吃东西也不会被发现,所以掀开被子,从官家怀里挣脱,再艰难翻阅这座大山坐到床边,踩着自己的绣鞋下了床。
满心欢喜的抱出小木箱,温离慢还在思考,今天晚上是吃绿豆糕呢还是豆沙鲜花饼呢,是杏仁酥呢还是水晶芝麻饺?
结果小木箱一打开,温娘娘傻眼了,她的绿豆糕她的豆沙鲜花饼,她的杏仁酥她的水晶芝麻饺……全都没啦!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还把木箱子里铺着的绸布抽出来,又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瞅瞅,全都没有!
这小木箱是钟达给她做的,因为小巧可爱,温离慢很喜欢,所以才拿来装糕点,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她不肯放弃,心想万一落书架上了呢?
起身去找,还得小心不让官家发现,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然后她回到床脚的位置,蹲在地上,背影写满了可怜。
她那么多的糕点……跑哪里去了?难道是长出翅膀飞走了?
最后温娘娘一口也没吃着,她觉得万分委屈,多愁善感到眼泪差点掉下来,但最终还是坚强地把小木盒盖了起来放回去,然后宛如霜打的茄子蔫耷耷的爬上床,由于过分的悲伤,她甚至不想盖被子。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入怀中,温离慢抬头,毫不意外地望进官家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她没想过是他拿走了她的糕点,因为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在一起,官家根本没机会,而且他也不知道她藏吃的了呀!
一时间悲从中来:“官家……”
官家忍着笑意:“怎么了?”
温离慢吸了吸鼻子:“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其实相当有什么,扑进官家怀里,官家本就想治她这坏毛病,冷掉的糕点藏起来也敢吃,真是不怕吃坏肚子,他今日带她出去后,令乌衣卫将木盒子里的糕点全都拿走,一块都不给她剩,看她日后还敢不敢偷吃。
“真的没什么?”官家问,“要是没什么,那便睡吧。”
温离慢越想越难过,她找不到了自己藏起来的宝贝怎么睡得早,她哇的一声搂着官家的脖子就哭了:“我不睡……我不睡!”
官家万万没想到会将她惹哭,连忙坐起来抱着哄:“好好好,不睡便不睡,朕念故事给你听。”
结果念故事时,里头的狐妖都知道要做甜甜的桂花糕给心仪的书生吃,温离慢心想自己还比不上故事里的书生有福气,可以吃甜的吃到饱,愈发肝肠寸断:“我不听……我不听!”
她自有孕后脾气就比从前大了,常常为了点小事便哭鼻子,自己都控制不住,事后又觉得害羞,官家深知这时候千万不能笑话她,否则真能哭到天亮,只不停地哄,温离慢才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我饿……”
她也不是故意藏东西吃的,以她的身体状况,一睡着想醒并不容易,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催醒,吃两块糕饼就舒服多了。
她自己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从前没有过这种情况,官家亦不知有孕的女子会半夜饥饿,而且这情况是自七月下旬,也就是这几日才开始,温离慢都没意识到这是可以跟官家说的。
官家立刻召人进来,吩咐了做宵夜,内殿点起烛火,去掉纱笼,瞬间亮如白昼,温离慢靠在官家怀里,她本来胃口不大,最近这几日吃得一日比一日多,而且还总饿,尤其是半夜,饿得难受。
薛敏正在床上睡着被扒拉醒,一路抱着药箱被两名乌衣卫架着胳膊“飞”过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把他吓得够呛,结果一进太和殿,瞧见温娘娘正在嗦面条,官家坐在边上柔情似水的喂,顿时不敢看,然后又松了口气。
官家把筷子给温离慢让她自己吃,问:“娘娘半夜醒来喊腹中饥饿,却是何故?”
薛敏道:“可否让臣为娘娘诊脉?”
温离慢伸出手,筷子又回到官家手上。
她吃的是一碗高汤煮出来的素面,半夜不敢给她吃得太荤腥油腻,怕她脆弱的肠胃受不住。
薛敏诊脉后道:“官家不必担心,娘娘如今有孕已满三个月,女子孕中反应各不相同,娘娘是一人的身子两人吃,所以半夜会饿并不奇怪,只是还是不能多吃,以免胎儿成长过快。”
官家从不知里头还有这些道理,他深深觉着自己对此还了解的不够,点了下头:“朕知道了。”
心中却有了计较,准备明日叫薛敏去御书房给他好好讲讲,这样再有状况,不至手足无措。
温离慢吃完了面,肚子不饿了,心满意足回去睡觉,官家却不许她立刻睡,带着她在内殿走了两圈,温离慢摸摸自己的肚子,眼角还微微泛着粉:“我就知道,不是我贪吃,是它贪吃。”
官家嗯了一声:“到时打它一顿。”
温离慢连忙道:“不可以打,会疼。”
她还挺护崽子。
官家见她这样,刚刚哭过,此时便将一切悲伤忘记的一干二净,脸上还有了笑,拿她没办法,轻轻叹了口气,“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