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几米以后,离江初越近,他就降一点儿速。离江初只剩下三五米时,他干脆停下来站了站,然后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哥。覃最盯着他眼都不眨一下,动动嘴角喊了声。我手机刚没电了。他跟江初解释,又朝前走近一步问:怎么突然过来了?江初的视线却定定地落在覃最穿着的羽绒服上。黑长款,最低调的款型。这是覃最来家里的第一年还是第二年,江初买给他的衣服。当时他给自己也顺便买了一身,两件同款。覃最考上大学以后,穿在身上的行头被江初从里到外全买了新的,恨不得成套成套的换。这件羽绒服当时也还能穿,江初嫌旧,直接没给他往行李箱里收。现在还在覃最衣柜里塞着。有点儿小了吧。江初喉头滚了两滚,突然很想抽根烟。还行。覃最也低头看看,抽出手笑着比了比胳膊。袖口都有点儿短了。江初伸手给他拽两下,覃最撩开眼皮直直盯着他。哥。他没忍住又喊江初一声。先吃饭吧。江初把手揣回外套兜里,尝尝你们食堂?来几次都没吃过。行。覃最点点头,江初要吃就带他去吃。医学院食堂多,五花八门。覃最平时也没研究过哪个食堂味道最好,就记得哪个食堂环境好,不那么吵。但是食堂就是食堂,人来人往的,再好的食堂它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而且江初其实没胃口吃饭,纯粹是到饭点儿了,他不吃也得让覃最吃。用大奔的道理来说,就是到饭点儿了饿不饿都得吃,硬塞也得塞一点儿。人不吃,就会饿,要对一日三餐时刻保持仪式感。覃最也不怎么饿。江初这么突然一出现,他恨不得连心带肚子都往他哥身上搁。给江初点完套餐,他自己随便点了个盖浇饭。吃饭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覃最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猜不透江初在想什么,怕跟上次似的说错。心不在焉地把盖浇饭吃完一抬头,他看见江初正盯着他看。盘子里扒扒拉拉的,连一半都还没吃完。哥,覃最买了两瓶水,又问江初,你怎么过来了?有点儿事。江初接过水喝了两口,靠在椅背里看他。出差?比起有什么事,覃最更关心另一件问题,那你着急走么?不怎么急。江初看眼时间,下午有课么?没有。覃最喉结动了动,那你去给你买身衣服。江初站起来,走吧。覃最的衣服从来都好买,从进了商场到买完出来,连一个钟头都不到。拎着两个大纸袋走在江初身后,覃最有意把脚步放得慢了些。江初没说他来干什么事儿,也没说待多久走。覃最肯定不想提醒他,但是大冷的天在街上溜达也不是那么回事。哥你等会儿去哪?他试着问江初,我送你吧。江初冲着前面的酒店抬抬下巴:到了已经。覃最在门口顿住。这是那家他们每次都订的酒店。江初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覃最没跟上来,回头看他:有事儿?没。覃最皱皱眉。有话跟你聊,别在那儿杵着。江初说完就没管他,直接朝里走。覃最一路沉默的跟着江初进电梯出电梯,跟着江初刷房卡进门。房间格局也跟前两次一样。江初去开空调,覃最规矩地在沙发上坐下,望着江初的背影微微皱着眉,像在等待审判结果。如果江初是上次过来,跟他这么聊,覃最都得多想。现在江初连着一个月对他爱搭不理,今天突然过来,先是跟他吃饭,带他买衣服,这么个聊法儿,怎么都让他越想越心里发沉。然而江初要聊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天在花园里抽烟的人是你么?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转头直看向覃最。覃最愣愣,猛地抬起眼跟他对视。空气中悍然爆起一只透明的拳头,在江初心口狠狠砸了一拳。这个眼神和反应就是答案,其他问题全都没必要再问了。江初想到覃最是怎么摸去老妈家小区里,他收到大奔发的照片,带着什么心情一个人偷偷过来,又是什么心情一个人悄悄回去。想到覃最那天一遍遍盯着他问还有别的么,然后被他打断的解释。想到覃最追着他道歉,结果被他一句回家收东西滚直接钉在原地的眼神。想到覃最活活把他手机打到关机的那些未接来电,想到他这么些天每天每天每天,一句一个哥发给他,却得不到几条回应的消息。从昨天看见康彻的微信一直到现在,只要想到这些,只要想到那天花园里的人真的是覃最,江初就像被捏着气管,用十倍的力气才能喘得上来。他明明都看见了,甚至都感觉那个人像覃最,就是没能回头多看一眼。江初盯着覃最,颈侧的大筋紧突突地跳了两下。他身上还穿着他的旧羽绒服。江初突然转过身,背对着覃最走向桌子。覃最现在就在眼前,一切画面与想象全都变得更加直观。他低头用力地呼出口气,用僵直的手指弹了根烟出来咬上,搓了两三下火机才终于点上。哥。覃最拿不准他的意思,迟疑着起身跟过去,对不起。我没想别再说对不起了。江初又猛地转回来,直直盯着他。覃最看着他发红的眼角,愣了会儿,试着伸手拉了一把江初的胳膊。为什么不跟我说?江初把他推开。不想让你知道。覃最又往前一步,看着他,这回想攥江初的手。如果我真的一直不知道,江初用上咬牙的力气才挤出这句话,真不要你了呢?覃最动作一停,定定地盯着江初半天才开口:那我再追回来。我后悔了哥,他在江初前面,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这句话,你别想明白,想我行么?我想你了。他埋头抵住江初的肩窝,嗓子压得发闷,真的想。江初没说话。他靠着桌子盯着前面的落地窗,一口口把手上的烟抽完。然后他偏偏脑袋把烟头摁进烟灰缸,另一边胳膊同时一横,把覃最朝旁边推开。覃最的心情在半根烟的功夫里大起又大落。他烦躁地皱皱眉,抓过江初的烟盒也咬上一根。江初根本不搭理他是想抽还是想吃。他转身去扯下自己的外套,从兜里掏出一盒套子扔在床上。覃最随眼一搭,看清楚盒上的包装后,他整个人懵在原地,连火都忘了点。他飞快地扭头,张了张嘴才发出声来:哥江初抬手把他嘴角的烟弹飞,一停也没停,直接卡着覃最的脖子,把他朝床边很凶地推过去。哥来干你了。江初声音平静,盯着覃最的眼底仍在发红,欠糙的狗玩意儿。※※※※※※※※※※※※※※※※※※※※*关于哥伦布:哥伦布是个意大利人,自幼热爱航海冒险。实际上1491年,就已经没人相信地球是个平面了,后来有人说他是为了证实地圆说才开始的航行,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一方面,地圆说的理论尚不十分完备,许多人不相信,把哥伦布看成江湖骗子。另一方面因为当时西方国家对东方物质财富需求除传统的丝绸、瓷器、茶叶外,还有亚洲的高利润的香料贸易。*来源百度百科第108章江初是被腰上时松时紧的胳膊给硌醒的。落地窗的遮光窗帘没拉, 就掩了层破纱,他刚睁开眼就被光线刺得使劲又眯缝一下。然后江初用了几秒钟来思考,现在到底是下午, 还是第二天早上。是早上了。随着后脖子又被覃最偷偷叼住轻咬, 江初那一脑袋混沌开始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昨天的画面,他才得出一个肯定答案。从昨天中午,到傍晚。又从傍晚,到半夜, 然后到后半夜。江初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记忆里最后的清醒时刻,他飘飘忽忽的看了眼窗外黑麻麻的天, 当时覃最还在啃他脖子。之后他就两眼一阖, 意识彻底不知道飘哪儿了。覃最感觉到这一口叼下去, 江初的后脖子明显绷紧了点儿。哥?他搭着江初的胳膊立马圈得更严实, 抬抬脖子往前看, 边伸手朝他脸上寻摸, 醒了?嗯。江初从鼻腔里应了声,攥住覃最的手懒洋洋地捏两下。这一抬胳膊, 江初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睡的,还被覃最压了大半边的背。我说怎么梦见驮着半扇猪起来。他反手拍了覃最一巴掌,想翻个身转过去,俩人面对面。刚撑起肩膀, 腰背还没想发立,一阵让人牙酸的酸,和那什么的疼, 就顺着大椎噼里啪啦打到江初脑子里。跟被腰斩了似的, 动都没法儿动。操。江初眼前一黑, 垮着肩把脑门重重顶回枕头上。覃最在旁边撑着脑袋看他两眼, 也没问他怎么了,喊了声哥,贴回去给江初揉揉按按。这哥给你当吧。江初闷着嗓子骂了句,我快被你玩儿死了,最哥。覃最手上停了停,埋下头朝江初耳根后面亲,又细又迷,还掏着胳膊重新把人搂紧。现在别这么说话。他哑声咬上江初耳廓的软骨。你等会儿。江初闭着发懵的眼皮猛地睁开,反手掏了一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是,你不累么?他偏头把脸埋在枕头里,用半边脸看着覃最,皱了皱眉,再容易那什么,这都快一天了,你也该歇了吧?都不知道这虎玩意儿到现在睡没睡。覃最盯着江初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定定的,看着看着又放松下来笑了笑。不进去。他低头在江初眼角迷恋地吻两下。江初一听这句不进去,头皮就跟风吹麦浪似的,每根发囊都往外钻针,一排排接一排的发麻。还进去这是进不进的事儿么?还能往哪儿进啊!他感受一下,熥着耳朵哎了声,重新把脑门儿顶回枕头上。江初在过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章程。他昨天不是,现在已经是前天了。前天晚上收到康彻的消息,江初在沙发上愣了半宿。他把所有的事儿想清楚,所有的心情都串明白,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都去他妈的吧。那张被压到底、压成片儿的橡胶,猛地弹开了身上所有乱七八糟的重量。就那么一瞬间,江初什么都不想管了。覃最。覃最。覃最覃最覃最覃最。江初心里脑子里眼前,全是那个坐在花坛边上抽烟的影子,全都是覃最。抛开所有道德束缚,雄性表达情绪的本能,其实就那一件事。江初想见覃最,天一亮就要见。他想发泄,想咬人,想把浑身翻腾的一切都爆发出去,都爆发在覃最身上,扯着头发往狠了干他。结果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傻小子可怜吧啦地窝囊一个月,连声哥都喊得小心翼翼弄起这事儿又他妈不窝囊了!覃最一直懵到被江初卡着脖子摁在床沿上。然后在江初狠狠吻上来的一瞬间,他胸膛重重一个起伏,用力勒紧江初发疯一样吻回去,每个举动与力道都像是丧失神志的野蛮人。野蛮以兴奋的方式传染开来,结局势必是一方彻底的暴力与征服。江初被覃最抡在床头想往那儿掰扯时,脑子里还残存着一点儿清明,皱皱眉要跟覃最强调谁才是大哥。虽然现在覃最已经比江初高了,但覃最自己也说过,江初如果真的想把他抡开,他基本没什么胜算。互相压制了半天,覃最抓着江初的手猛地俯下身,咬着他的脖子深深拱进他颈窝里。哥。他咬了很久才松嘴,牙齿都因为兴奋微微发颤,嗓子跟被砂纸磋过似的。哥。他在江初脖子上控制不住轻重地咬,喊着哥几他状他。江初要出声答应,他又吻上来不让江初说话。我想你,一直都想,想疯了。覃最的声音压低到了极致,江初一个老爷们儿完全能感觉到他有多想,想得有多疯。哥。覃最胡乱咬了一通,最后顶上江初的脑门儿,喘着气盯着他看。那一刻,江初彻底认了。他仍不知道自己对覃最的感情有多深,成分又有多复杂,能不能达到覃最在车祸第一时间想着他的地步。他只知道他对覃最真的没有底线。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男人女人都不行,能让他像对覃最这样,心甘情愿把最后的底线也放下。当时两人都在劲头上,虽然覃最半懂半不懂的,把江初莽得倒抽气,也不是不能忍。但是一整个下午。再一整夜。再到现在。江初洗漱完,撑着盥洗台缓了半分钟的劲儿才睁开眼。他的太阳穴简直跑错道连到了后边,互相牵着一蹦一蹦发着烫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