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珏烧纸的动作停了下来。
茭白的手放在面色难过的章枕背后,拍了拍,继续往下说,他要获得礼珏的原谅,还要对方向他交心。
狗屁的任务。
三年前,我辍学去南城,不是要打工。茭白说故事一样。实际就是个故事,这是王初秋的人生,不是他的。
我是被沈家买了。茭白说,他们找大师算过,觉得我的命盘对沈家对沈寄有利,就给了我养父母一千万,买走我的命,我是生死都是他们说了算。
礼珏喃喃:不是打工吗
我疯了啊,才上高一就不上学跑去打工?茭白笑,我还给你寄钱,我一没文凭二没社会经验,还是个未成年,我寄的钱你也敢要。
礼珏的嘴唇哆嗦。
小珏啊,你的生活费,是哥哥的卖身钱。茭白弯腰,在他耳边说,哥哥对你有多好。
礼珏流下泪来:怎么会是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抓住茭白的裤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茭白啧啧,这还怪我了。
因为我喜欢你啊。茭白轻幽幽。
礼珏瞪大眼睛。
章枕要拔枪了,后背肌肉被掐住,他把露出来一半的枪塞回去。
沁心园这地方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富人区,我就被关在那,一关就是两年,狗一样。茭白说,狗你懂吧,让往东就必须往东,不然就勒狗链,一顿打。
沈家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我怕你多想,就分批寄给你。茭白笑出虎牙,你看我多喜欢你。
礼珏呆呆地看着他,泪流不止。
茭白嘴边掀起的弧度一收:你来南城和我碰面,发现了我的变化,觉得我疏远你了,是不是?
不等礼珏说话,他就自问自答:那是因为我终于从狗圈里走出来了,我想办法进三中,我想继续读书,为自己活。有错吗,小珏?
礼珏哭着摇头。
齐子挚跟你说,齐家是被我害的。茭白说,这要提一提齐霜,他是齐子挚的弟弟,我和他合谋算计沈家,搞了个我在场的车祸,以左手骨折为代价才脱离沈家。
命运太会捉弄人,我费劲手段离开沈家,却和沈寄儿子做了同学,室友,再到朋友,我又跟沈家扯上了关系,沈寄抽了风,想玩那两年看都不看一眼的我,我不想被玩,就和他周旋
茭白早就把掐着章枕的手改成轻拍:我在医院昏迷的前一晚,沈寄叫我在沈家祠堂下跪,我昏迷期间被结婚,醒来就看见我那对水蛭养父母。
说到这,茭白停下来,一言不发地跟礼珏对视。
礼珏扣紧一把纸钱,指甲深深地刺进去:我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去南城打工了,我以为叔叔婶婶就是你的亲生父母,我才给他们和打电话,让他们来陪你
茭白点点头:是,你都不知道。你还没长脑子。自动不知道。
小年夜那天,也就是你遇到我上车那次,我被沈老太太利用,换了被齐子挚抓走的沈而铵,这才让齐子挚绑走我。茭白说,我在货船上的那些天,并不清楚自己是齐家人,是齐子挚找的那个三弟,我是被戚家的船救走才知道的。
他蹲下来,和礼珏平视:小珏,你误解我了。
当然,这是我的一面之词,你不一定相信。茭白抽走被礼珏攥着的几张纸钱,丢进火堆里,在货船上的期间,我没有怪你帮不上忙,不然我也不会抱着你,给你唱摇篮曲了,没忘记吧。
礼珏的眼中露出了回忆:没有没忘记
至于我假死,是想借你的口报复齐子挚,我被他害得那么惨,可以报复的吧?茭白笑笑。
礼珏想到他被人瑟缩了一下:齐总那时候吐了很多血,快不行了,他很痛苦。
因果啊,那是他自找的。茭白找了根树枝,拨拨火堆,高考最后一天那晚,我在小旅馆打你,不全是为了沈而铵,我也是为了你,他是沈家少爷,你那么做成了,你也完了。而且,你让我很失望。
他用余光警告章枕别动,同时握住礼珏冰凉的细嫩双手:在我的心里,你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毁了自己。
全世界最善良礼珏的两腮都是泪水,他满脸自嘲。
你要跳楼,我把你拉了回来,楮东汕误以为是我要把你推下楼,这件事你有没有跟他说?茭白继续走任务。
礼珏恍惚地摇了摇头。
没有吧,我就知道,你总是忘记这个忘记那个。茭白叹气,他被老爷子教训,是因为他对我开枪了。
礼珏难以自制地一声声抽泣。
要不是戚先生及时相救,我那时候就已经死了。茭白一脸的后怕。这是真的情绪,没装。子弹擦过头顶的感觉,没法说。
礼珏一下扣紧茭白的手背。
茭白被扣出了血丝,他忍着骂脏话的冲动说:你看,我也很惨,是不是?
礼珏悲伤地流着泪,没有摇头,也没点头。
你能原谅我吗?茭白问出一句。
礼珏艰涩地开口:要是你都告诉我你全告诉我我
原谅我?茭白打断他。
我没有怪你,礼珏不住摇头,我真的没有怪你我只是难过,我不想你跟我生疏小秋哥哥,你别喜欢我了,我不值得你喜欢
茭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行了,现在是礼珏交心环节。
放心吧,我现在不喜欢你了。茭白把剩下一点纸钱全烧了,灰烬飘在眼前,熏得眼睛疼,你误解我,连你奶奶的死你都要怨我,人心是肉长的,我不会喜欢你了,小珏。
礼珏呢喃:那就好。
他哭着笑起来:不喜欢我就好,我是个灾星,你不喜欢我,以后就
小秋哥哥,我真的好开心,你和我说这么多话,你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感觉我们回到了小时候。礼珏望着远处山林,声音破碎,还是以前好,什么都好。
茭白在看礼珏的活跃度,49.99。
头像不再是撕裂的结婚证,而是沈而铵的一寸照。
礼珏的执念还在。
.
任务完成的提示一响,茭白马上就走。
小秋哥哥礼珏的喊声从坟头传来,嘴里像是被塞了一块砂纸,擦磨着他的嗓子,声音听起来怪得很。
茭白脚步不停,树枝刮到他裤子,脚抬起来带起一串泥。
破50的提醒来了,他也没回头,没停下来琢磨礼珏破50的因素是什么,更顾不上查看礼珏的资料跟世界屋,继续走,走得很快。
这他妈的,狗血在哪里,在前方,赶快撤!
小秋哥哥
礼珏没追上来,只是一遍遍地喊着,没有下文,就喊茭白的名字,声音一下比一下百转千回,仿佛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可他又不说。
茭白跑下了山,满头大汗全身湿透,他刚要和一路沉默的章枕说话,瞳孔猛地一缩。
礼珏的头像框多了一圈白色。
左上角正在勾画白花。
礼珏自杀了。
他是主角,不可能会死。会有别人倒霉。
现在,此时,这一刻,我就是那个别人!茭白狠狠搓脸,触手都是冷汗,礼珏破50到进组,还有一段时间,不能死在这时候。
茭白内心十分冷静,他转身就要原路返回,章枕拽住了他。
干嘛去?章枕的眼圈红红的,难受着呢,他不想回想他弟一路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刀子似的在他身上乱划。那礼珏他是真的不喜欢,话说不清楚,从头到尾都没和白白说一声谢谢。
看礼珏。茭白身上的体温都在降低,脏话已经冲到了头顶心,我怀疑他想不开,撞墓碑了,他不能死,妈得,他现在死了,我他妈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