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茭白在园子里背一两句书,就抖啊抖。
戚家的保卫队长戚大被弟兄们推搡着上前,问:白少,你抖什么。
茭白鼻涕都要出来了,他勾勾手让对方过来些,神秘兮兮道:我在把身上的冷气抖掉。
戚大:
等茭白第二个周末来的时候,进门就被一股暖风扑中,他拽下脸上的口罩围巾,拔了帽子无语凝噎。
草,兰墨府可算是有暖气了。
茭白终于不用裹成熊,穿个薄线衫就行,他把厚重的大外套脱了,整个人摆脱了小病老头状态,走路都是轻快的。
柳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长廊一头,她看茭白的眼神,像看一个游走于规矩之外的异类:兰墨府世代都没装过一台空调,更别说是暖气。
茭白咬着维c,似笑非笑,所以呢?关你屁事。
先生器重你,是你的荣幸,希望你能多为他出力,展现你的价值,担起这份殊荣,别总是在他面前投机取巧,他工作太累,你的存在是给他解压用的,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柳姨拿出平时很少亮相的那副面孔,她那口吻跟架势,让茭白联想到那些年代剧里老爷少爷的奶妈,挺能装腔作势把自己当根葱。
茭白掏耳朵:柳姨,你最近是不是在追什么剧啊?怎么讲话一股子,他嬉笑,八点档老掉牙的封建迷信老嬷嬷台词?
年轻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眼里却没笑意,只有纯粹的冷与恶。
柳姨不知怎么后背微凉,她垂下眼,又恢复成了平日的柔顺婉约:汤在厨房,恒温,想喝自己去盛。
茭白不想喝。
全是各种药汤,喝一口,接下来三天胃里翻上来的都是那味儿。
但良药苦口。
茭白自个去盛了半碗汤,捏鼻子一口闷掉,他不担心柳姨在汤里做文章。
柳姨要是那么做,无疑是在自爆,要跟他同归于尽。
茭白喝完汤漱了口,他琢磨柳姨警告他这事,戚以潦知不知情。毕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还是试探一下吧。
万一柳姨是大家族没有自我的老忠仆,身是戚家人,死是戚家鬼,一切都为戚家服务,她把他脑补成祸国妖孽,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搞死他呢?
不是没可能啊,古早狗血漫世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发生不了的。
茭白火速给戚以潦打电话。
戚以潦那头刚开完会,正在回办公室,他私人手机响的那一瞬,跟在后面的秘书助理们集体静止了一秒,嗖嗖嗖地挤眉弄眼。全然没了前一刻的精英白领范。
一秘目不斜视,看似十分有职业操守,但眼角还是瞄了一眼。
戚以潦进办公室,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解锁,按了一个键。他背后那面智能玻璃墙瞬间一变。
那是几个文件夹。
戚以潦点进其中一个,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密密麻麻的监控,覆盖了整个兰墨府。
其中一个方位的监控被选中,窗口最大化。
青年趴在厨房左侧的食材区,塌着一把细腰,手肘压在桌前,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揪
大白菜叶子。
戚以潦端起温热的清茶抿了口,发出一个低而随和的音节:嗯?
茭白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老变态监视,他把叶子揪得细碎:三哥,晚上你要我读哪一页?我先练习练习,省得我磕巴了影响效率。
戚以潦道:今晚我有应酬。
那你忙。茭白秒挂。
戚以潦看监控里的人把揪下来的碎菜叶都拢了拢,没扔掉,而是抓进一个小孔的篮子里,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什么,不知道又在吐槽谁,眼角眉梢都是灵动而鲜活的痕迹。
野草没有被困境摧残至死,他的生命力越发顽强,对自由的渴望也一日比一日强烈,终究有一天他会变成蒲公英,飞向天地间。
那不是能被抠掉种子,拔掉叶子,找个地方圈养的植物。
就应该飞。
翅膀张开的那一刻,才是他最美的时刻。
戚以潦仿佛是在难耐一般,松了松领带,却又整理回去,束紧,他按掉监控,开始处理繁多的公务。
,
当晚,茭白在兰墨府一楼的开放书架前刷题,他才刷了没多久,就被接去一个酒店,偷偷送进2602。
茭白站在低调又奢华的套房,一路上的莫名其妙到达了顶峰,有应酬就有应酬呗,不差这一晚,怎么还把他接到酒店了。
而且还偷偷摸摸的护送他进酒店,不知道的还以为
啧。
茭白出门前只套了个毛睡衣,脚上也是棉拖,他跟这房间格格不入。
这不要紧,
要紧的是,他连手机都没带。
没手机就没安全感,茭白在房里这坐一下,那窝一窝,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滚跳了一遍,倒在了大床上面,身体陷进柔软的白色被褥里。
茭白登帐号,看他的七个好友,齐子挚的活跃度快到80了。
这种不用管,丢一边让好友自我攻略的感觉真他妈好。
茭白瞧瞧四个分组:这一世的缘,此生永不负,生生世世的守护,一生难忘。他琢磨琢磨,以他的狗血经验,齐子挚不太可能去沈寄那组。
他对齐子挚而言,不会是一生难忘。
他们不是什么前任前夫系列,是亲情啊,至亲,呵呵。
床头柜上的座机诈尸了,茭白吓一跳,他凑过去接听:哪个。
小白,是我。章枕含着点嘈杂背景的声音传过来,三哥让我来跟你说,你先睡,不用等他。
茭白:
这什么牛鬼蛇神的台词。
章枕在包房外,夹克衫上都是烟味,包厢里的几位老总在跟三哥聊事,一伙人只是烟加酒,没要年轻靓丽的小孩子伺候。
怎么没声了?章枕满嘴酒气。
茭白说:有声,我知道了,你们忙。
末了加一句:少喝点酒。
没给章枕感动的机会,茭白快速吧话筒丢了回去。
.
夜里不知几点,座机又响。
小白,戚以潦喊他,开门。
茭白脏话黏在嘴边,臭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去房门口,把老子叫来干什么啊?真是服气。
门一打开,一股烟酒味就猛一下栽进茭白怀里,蹭上他的口鼻。
戚以潦一身稳重的铁灰色西装,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搭在袖扣上面,慵懒地解着,穿什么都是老僧样的他在酒精之下多了一丝人烟气,就连眉间竖着的川字纹都带有一分惑人的性感。
你是不是要喝那什么醒酒汤?茭白侧身让他进来。
戚以潦将袖扣丢给他:拿着。
茭白下意识接住袖扣,冲着灯光打量打量,这玩意一看就很奢昂。
等他关上房门,闻声穿过客厅去厨房的时候,戚以潦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衬衣袖子,弯腰凑在水池边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