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镜头里的人没了声音,沈而铵便无措起来,他像做了错事,却无法更改的孩子,低下头道:茭白,我要自保,要成长,我要做的事,太多,我不能,只纸蜻蜓了。
茭白有种这部漫的主线对他挑衅的感觉,他半晌道:你哪天成年?
沈而铵怔然:元宵节。
茭白算了算:那就还有八九天。你一成年,你在沈家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沈而铵低声道:我有,准备。
行吧。茭白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再友情提醒你一次,独裁者的更年期是很可怕的,你小心点。
沈而铵似乎没听,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说着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
茭白,你别那么,轻易,原谅我,你多,怪怪我,怪久点。让我长记性,永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茭白:我尽量。
沈而铵靠在墙边,静默许久:我知道,你恨沈家,我的骨子里,流着,沈家的血
茭白行赏沈少爷的盛世美颜:这无所谓。只要你后期不渣就行。
沈而铵眼中的柔意突然消失。
茭白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瞧,拿着个毯子的章枕入境了。
这是距离远,沈而铵没上线,不然蛏山又要飘大雪。
茭白仍由章枕给他披毯子,他眯了眯眼睛。沈而铵对他是有占有欲的。
不掺杂情爱欲望,就是小朋友的那种。
我的朋友只能和我好。
这是有苗头有依据的,早期他跟沈寄一交流,沈寄稍微故意地宣示一下自以为的主权,蛏山就扬大雪。
还有兰墨府那回,沈而铵来接他,听到他提章枕,蛏山又飘雪。
这不行。
他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
要想办法让沈而铵改变。但不能下药过猛,毕竟他是这部漫最鬼畜的渣攻。一个不慎就重回原著的剧情线上。
章枕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茭白简单说了那起陈年旧事。
沈而铵一眼不眨地看着茭白,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一只纸蜻蜓,三根肋骨,不到两个月的室友生活,没有孤儿院的那段羁绊深。
他是不是要被拨出去,给章枕腾位置了?
章枕是我哥,你是我好朋友,大家有时间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茭白生前只有一个小伙伴,没有复杂的社交圈。现在的心情就很陌生。他对抱着胳膊站一旁的章枕使眼色。
章枕哼了声:可以啊。
沈而铵眼中的神采恢复了一点:那就有时间,一起,吃饭。
茭白在心里摇头。
沈而铵忽然道:那个人,带老太太,去国外医治了。
茭白挑眉,原著里也有这剧情。
只不过,把老太太半只脚丢进棺材里的人的是齐霜。一路陪去国外的有姜焉。
他暂时都不会,找你,麻烦。沈而铵说。
茭白给要撸袖子张鸡翅膀的章枕抓了把南瓜子,您一边去,别找事。
章枕绷着脸去旁边剥瓜子。
沈而铵问:船什么时间,到南城码头,我去接你。
茭白说:不了。我去西城。
另一头一点声响都没。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沈而铵才有动弹:住在哪?
茭白嘀咕:等章枕给我找学校,到时候就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沈而铵落在那些纸蜻蜓上的涣散视线瞬间凝聚:不住兰墨府?
那地方在深山老林,来回能跑死。茭白啧啧。
沈而铵低笑。
茭白发现沈而铵的活跃度快到40了,破50 的节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又会是什么。
你别来找我。茭白被章枕塞了一把瓜子仁,他边吃边说。
沈而铵的气息停住。
高中还剩半年,我想好好备考,你也是。茭白笑了笑,大学再约吧,沈同学。
沈而铵听着他的笑声,垂了垂眸,弯唇:好。
我们,大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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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在船上看电影,睡觉,养伤,没人烦他。除了晕船,夜间给戚以潦读两页书,其他都很轻松。
正月初七,早九点,船即将靠岸。茭白望着远处的陆地热泪盈眶。
你是不是第一次坐船?章枕给他袋子。
废话。茭白接过袋子,背过身就是哇地一口,他吐完了,漱漱口,这辈子都不要坐船了。
茭白缓了缓:对了,帮我的那个赵叔
他表弟。章枕指了指一个弟兄,我都交代过了,等回了兰墨府,让他带他表哥过来。
茭白示意章枕看正在打电话,满口外文的戚以潦:他答应跟对方合照?
章枕沉重道:那是你的事。
茭白:
弟啊,这个哥哥真的尽力了,没说成。章枕摸他脑袋,你看看,你能不能在给三哥读书的时候,赵个机会提一下。
茭白心说,你真是高看我了。捧着书的时候,我的心,我的嘴,我的脑,我的肺,我的肝都在为单词服务,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茭白在把视线从戚以潦背影上收回的时候,瞥到了黑沉沉的海水,头晕反胃,他找了个角落,继续吐去了。
就不该在章枕的老父亲注视下,吃了那么多炒面。
章枕只会面条为主的食物,茭白惨死了。
05号码头停泊
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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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不到,茭白戴着口罩帽子下船,他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拽下口罩打喷嚏。
不及时拽下来,得糊口罩。
肩头一沉,一件皮衣落了上来。
章枕连带皮衣一起揽着他:你体质太差,等你伤好了,跟我一起晨跑夜跑,健身,打拳。
茭白呵呵笑两声,那我还是看书读书吧。
走在前面的戚以潦点根烟,徐徐地吸了一口,他抬手,夹着烟的指节微招:走了。
茭白的手肘拐章枕:叫你呢。
章枕带着他,颇有种兄弟并肩作战的澎湃:是叫咱俩。
茭白跟章枕拌嘴皮子。
还在说什么,相声?戚以潦压着浅淡唇角侧了下头,一缕青白烟雾缠上他带笑的英俊眉梢。
茭白跟章枕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同时还不忘继续拌嘴。
日头在三人背后缓缓上升。
这天是个好天气,有冬日里的一捧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