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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严重恐高,能不坐飞机就不坐,而且他也惜命,能不跑夜车,也尽量不跑。
这次他是连夜过来的,天蒙蒙亮就到了南城。
半路上,戚以潦打给老友,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男声,很年轻很干净的声音,也很沙哑,带着勾人的欲味。
是是戚董吗?
那声音的主人刚说完话,就似乎是被大力踹到了地上,发出砰一声响的同时也吃痛地哭骂起来。
在那嘈杂声里夹杂着沈寄冷厉的训斥:谁让你乱接电话的?滚出去!
沈寄让人滚了,搞根烟抽了两口,他昨晚在老宅越想越气,怎么想怎么憋屈,对一个人动心就像是输了一样。还是对着一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
沈寄烦躁的离开老宅,驾车去了其中一个长了根不扎手的反骨,伺候了他比较长时间的小情那,舒舒服服了一回,才刚睡。
老友怎么这个时间来电话?
阿潦,你人在哪?沈寄吞云吐雾。
戚以潦:南城。
沈寄坐起来:你连夜过来的?
还不是担心我那侄子乱来。戚以潦无奈地说,亡命之徒,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他是戚家人,我要在他让戚家颜面丢尽前阻止他。
沈寄不置可否,老友太大题小作,不过一个才进戚家的私生子,犯不着他这个一家之主亲自过来收拾。
老沈,一起吃早饭?戚以潦提议道。
晚饭吧。沈寄听到他那头的树叶乱擦声,你到我那了?
还没。戚以潦笑笑。
老友那边的风声又没了。沈寄抽一口烟,突兀地提了一句:我那小狗昨晚跪过祠堂,对我一肚子怨气,你没事别招他。
戚以潦揉捻鼻根的动作慢下来:怎么跪祠堂了?
老太太的意思。沈寄将烟灰磕在床头柜上,我家的家规多,不像你家,可以由你全权做主,我这的董事会吵起来,我都想一个个给崩了。
戚以潦笑着打趣了几句:先这样,你补觉,回头再聊。
挂掉电话,他立在小亭子里,睨了一眼不远处肆意擦晃的树木,慢条斯理地走向那边。
接到消息早早等在门口的章枕老远就跑过去,张口就是一股冷气:三哥,你怎么来这么早?
睡不着。戚以潦一路走,一路都是聒噪的沙沙声,他泛红的眼中有一丝不耐,这熙园的树太多了。
章枕抓着被风吹得乱遭的头发:绿化做得好,有钱人修身养性的地方。
隐隐约约的好像听见三哥说了声,能养?
章枕没反应过来,也没多想就追上了走远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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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园有专门的烧饭阿姨和负责卫生相关的下人,这个时间点都在忙碌。
雇主没回来,倒是他的朋友来了。
还来得这样早。
下人们全都忐忑起来,早饭没烧好,卫生也没搞好,他们怕挨骂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戚以潦换了鞋进来,很随和地体谅道:是我来早了,你们忙你们的,我随意就行。
下人们闻言都松口气。气氛就这么轻松了起来。
戚以潦解着大衣的扣子:人呢?
章枕准备给三哥泡茶,听到这问题,他花了几秒才知道是问的哪个。
还在房里睡着呢。章枕耸耸肩,那小孩在兰墨府不到八点不起来,现在早得很。
戚以潦把大衣脱下来,搭在沙发背上,对要去忙活的章枕道:别泡茶了,就开水吧。
末了道:放点糖。
章枕的神色变得凝重,三哥不喜欢喝水,更别说加糖,很多年都没这样了。
看来真得加快速度给三哥找到合适的人。
年底真是多事。
章枕拿糖的时候,忍不住打起茭白的主意,实在不行,让他先帮帮三哥,找到了人再换下来?
反正在事情解决前,三哥都住在这,方便。
不行。
沈董怕是不同意。哪怕他知道三哥不会把任何人往床上带,碰不了。
章枕又摇头,这事还是问茭白吧,他才是当事人,让他自己来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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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一过,戚以潦就放下糖水。
到八点半的时候,他上了二楼,坐在走廊尽头的沙发上面,阖着眼,指骨明晰的手指微屈,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敲起了经文。
两句还没敲完,戚以潦就开口:阿枕,去叫他起床。
正要去打拳的章枕:
三哥,不需要叫的吧,他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章枕后面的话在一道暗沉目光下止住,他转身就朝茭白的房间走。
路过自己房间时,章枕顺便打开门瞧瞧,昨晚被他敲晕的少年还在他床上窝着呢,他下手重了,对方到现在都没醒。
章枕轻带上门,几个大步走到隔壁,扣几下,里面没回应。
小白?章枕头一回做叫人起床的活,不太自然,那个,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雪,你起来看看?
还是没动静。
章枕不好再敲,年轻人睡个懒觉不算什么,再说茭白昨晚还被罚过跪,让他多睡睡也好。
于是章枕没多停留,就去复命。
章枕察觉空气里有什么涌动了起来,像毒蛇探出蛇信子,在探索。他本能地摆出应对反应:三哥?
戚以潦又开始敲经文,敲击的力道却不易察觉地重了一两分:再去,说我来了。
章枕:我这就去。
很快他又折回来:还是没声。
敲击的动作猝然一停,戚以潦起身,阔步拐进走廊:哪个房间?
章枕伸手指了指,表情跟着变了。茭白怕他三哥,做做样子也会起床,不可能还心大地赖在房里。
熙园的隔音墙,门窗都是顶级配置。
戚以潦却只是踹了一脚,那扇紧闭的房门就嘭然跟门框分离,被踹的地方凹下去一大块骇人的面积。
戚以潦西裤下的腿部肌肉爆发完就敛了回去,又是风度翩翩模样。他往房里走,目光所及之处是大亮的吊灯,凌乱的,血迹斑斑的床被。
床上没躺人。
人在床边的地上,脸往床底的方向歪,像是滚下来的。
房里的血腥味有点重。
章枕飞快过去扶起茭白,把他翻身,下一秒章枕就愣住了。
怎么
脸上都是血?
戚以潦蹲下来,轻掐茭白的脸颊,检查道:嘴烂了,舌头也烂了,都是他自己咬的,伤口太重。
小白?戚以潦用微凉的指腹拍两下,见他的身体没给出任何反应,皮肤又跟冰块一样冷,就探他的心口。
掌心下有微弱的起伏。
那是一棵坚韧的小野草在求生的信号。
送医院。戚以潦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