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戚家的老古堡,也不是医院,而是澜意斋。
雨又开始下了,还起了雾,外面的能见度不高。
车停在澜意斋门口,沈寄说了两字:开窗。
司机是个会看情势的,他会意地把董事长小情人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
雨瞬间飘进车里,飞了茭白一身。
茭白的毛外套很快就被雨水打湿,蔫成一团一团。寒意就从那些成团的毛里往里钻。
陈一铭跟司机的喘气声都很轻,他们不会在主子惩罚小情人的时候找存在感。
沈寄点了一支香烟,靠着椅背抽上一口,一团青白烟雾从他唇间溢出,和从车窗飞进来的风雨一起缠在了茭白身上。
茭白冻得骂出声:草!
车里一片死寂。
紧接着,茭白一个喷嚏打在了沈寄脸上。
副驾驶座上的陈一铭眼皮直跳:董事长,您要不要擦擦脸?
沈寄吸了一口烟,他单手钳住小狗的爪子,往他自己脸上一盖,随意擦几下。狗爪子上面的鲜辣零食味冲进他的鼻息里,他嫌弃地丢开。
但在那之前,他就被挠了。
于是澜意斋的一众就看到南城沈家那位大人物脸上有条抓痕,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这一幕的惊骇程度被他抓着的年轻人减轻了不少。
一堆员工里出现了一些羡慕的眼神。
茭白吃的止痛药能管六七个小时,他身体上还行,可他精神方面不太好,很累,不想跟任务目标斗智斗勇玩心计,只想有个地方能让他躺着睡个觉。
老沈。
【你的好友已上线】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茭白揉了揉耷拉的眼皮,同为商界巨佬,姓戚的是微风细雨化骨绵掌,不像他边上这位,哐哐哐就是冰刀乱砍血溅当场。
老沈,你带人过来,怎么也不照顾好?戚以潦看茭白的眼神很陌生。
沈寄挡着面部抓痕的手放下来,老友已经忘了他的小狗了。
他前一秒这样认为,下一秒就见老友走近几步。
有一点眼熟。戚以潦这样近距离打量茭白,都没有一丝暧昧的成分,因为他既坦然又平和。
那样子就像是上了年纪,但依然很英俊很有气质的大爷,追忆起了往事:你是小
茭白一双因为受冻打喷嚏发红的眼睛瞪圆,虎牙都亮出来了,又他妈要上百家姓是吧?!
小山猫。戚以潦笑起来。
沈寄看了他一眼,抓着茭白的力道加重:茭白,喊人。
这是沈寄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茭白心不在焉,戚以潦好好的,章枕又不在,那生病的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章枕是个刀口舔血长大的打手,他能生什么病
腕部一阵灼痛,茭白嘶了声,一下甩开了沈寄的手。
老沈,对小孩子要有点耐心。戚以潦道。
沈寄对他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见怪不怪,这回却冷言:十九了,算什么孩子。
茭白没管两个老男人说的什么,他在看戚以潦头像上的金眼白猫。
那白猫半睁的纯金眼瞳里有他的倒影,它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就跟图片尺寸被放大了的效果一样。
茭白看了会,忍不住吸气,不是错觉。
是真的离他更近了。
白猫在走!
茭白这次是第三次见戚以潦,他们还没正式开始交锋,所以他确定,这跟戚以潦内心相关的白猫不是冲着他来的,不是想要凑近他,是它自己要走。
它就像是在原地待了一阵子,腻了。
可它脖子上勒着细铁丝,哪怕是往前倾一下身体,都会痛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要走?
茭白观察戚以潦头像的另外一个小板块,那方位很微妙,像是在白猫后面,轮廓是竖着的,长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还是看不清。
茭白把湿了的毛外套脱下来,撸起贴着手臂的薄衫袖子,对戚以潦摆摆手:戚董,又见面了,晚上好。
晚上好。戚以潦往包间走,进来吧,里面要更暖和。
茭白一进包间,浑身竖起来的毛刺都软趴了,他慢慢坐到最里面的木椅上面。
戚以潦穿黑毛衣,领子半高,箍着他修长的脖颈,黑发没打蜡,像不久前才洗过,发丝里有被水浸泡过的沉木味,他很随和,如同一个好客的长辈:老沈,要不要给小白弄完姜汤?
沈寄坐在茭白旁边:不需要。
还是弄碗姜汤吧,大家都喝点,驱驱寒。戚以潦让澜意斋的人去准备。
沈寄摸出烟盒,烟还没拔上来,他就将烟盒丢在了桌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老友这么爱管闲事?
第31章
澜意斋是戚家产业, 很有名气,它在《断翅》里出现过一次。
那次礼珏被男二撸走了,带来这儿吃了顿饭。
男二给礼珏盛汤的时候, 他逃跑了,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跑进了找过来的男三怀里。
礼珏凭几滴泪让男二男三达成短暂的和平协议,他们带着他出澜意斋,刚走到门口,就和沈而铵的人打了个照面。
枪战都出来了。
男二对沈而铵开枪, 礼珏扑上去挡。
男三又上去保护礼珏。
那一战的结果是男三死, 男二伤。茭白当时看的时候跟其他粉丝一样,一边吐槽一边还要。
《断翅》是当之无愧的年度狗血之王。
茭白不自觉地笑出声。
正在谈话的沈寄跟戚以潦都看过去。
沈寄嫌他丢人现眼,还是开了口:这么好吃?
茭白想也没想就点头,碗里多了一块蔬菜卷,他看了看,没动筷子。
这意思明摆着就是, 谁要吃你筷子上的口水?
茭白故意的, 怎么,就准你嫌老子, 老子还不能嫌你了?
对付这种生来就高人一等的豪门佬, 就该让他们知道, 你不是人民币,不是玉皇大帝。
沈寄闭眼,胸膛起伏的速度慢下来, 他看起来已经靠理性压住了暴戾。
然而他桌底下的膝盖抵近了茭白的腿间,力道极大,像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所过之处裹挟着被挑衅的怒气跟绝对的侵略性强势。
茭白感觉自己的腿骨要碎了, 皮肤也火辣辣的,他一脚踩在老东西的皮鞋上面,用尽全力碾住。
沈寄眉头都没动一下,他将那个蔬菜卷夹起来,冷着一张脸吃了。
沈董还知道老友在场,场面不能搞得太难看。
关键就怕,最后是他丢面子。
茭白不动声色地吃掉了半块山楂,老家伙的变化之大,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可戚以潦却没有半点意外或好奇。
饭桌上只出了那么个小插曲,后来都挺和谐。
戚以潦笑着出面调解氛围的时候,有股子出身的气韵与风度,别人很难不给他面子。
澜意斋的吸烟区比南城福缘楼还要大,分了梅兰竹菊四个区,每个区都设置的很有品味。
沈寄跟戚以潦在兰区吸烟,墙边放着一副棋盘,隔壁竹区是钢琴。
阿潦,你这次再见我那小狗,觉得他跟上次有哪些不同?沈寄一根烟快抽完了,周围腾绕的烟雾将他的轮廓遮掩得模糊。
你这问题问错人了,戚以潦为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怎么记人。
上次在老太太的寿宴上,我能发现那孩子的变化提醒你两句,是因为间隔短,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我哪还能想得起来。戚以潦弹掉烟灰,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