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才不管通不通人性,谁通人性,谁去负责陈昭的人生,谁去忍受病人最后无端的坏脾气啊!顾清溪一脚脚地往前走,路上的石子都被她踏飞。一直走到萧胜天家门前的时候,她才停下了脚步,在那里默默地站了好一会。看到他这样,自然是为他难过,毕竟上辈子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就算是一条狗也有感情,但是上辈子的她无私了,这辈子只想自私。自私怎么了,凭什么不能自私?“怎么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顾清溪猛地抬头,便看到了萧胜天,他正拧眉打量着自己。“没事。”顾清溪低头,淡淡地说。“还说没事,我看你这样子,眼看就要哭鼻子了。”萧胜天笑:“谁欺负你了?还是考试没考好?最近你们也没考试吧?”“说了没事!”顾清溪笑了,因为陈昭带来的那点惆怅顿时烟消云散了:“你这是要出门?干嘛去?”“本来打算过去厂子里,你过来了,那我不去了。”萧胜天见顾清溪不说,也就不问了。“干嘛不去?还是去吧。”顾清溪想起来之前那个戴眼镜姑娘,两次了,她还惦记着呢。“这不是想陪你吗?”萧胜天笑,秋日的阳光下,笑得眼中火亮:“进屋吧,我今天买了一点上等好牛肉,还有土豆,打算炖了给你吃。”顾清溪过来萧胜天这里,偶尔也会吃饭,他做的饭确实味道还不错,而且很舍得用好食材,有一次她问起来,他说得给她增加营养补脑子,说高三学习挺紧张的,不能营养跟不上。她听得想笑,觉得他操心真不少。不过她并不着急这个:“土豆炖牛肉我要吃,不过你现在要去工厂,还是先办正事吧。”萧胜天:“怎么了这是?说吧,有什么目的?”顾清溪笑了:“我今天作业做完了,学习任务完成了,轻松,就想到处走走,你要去工厂,我还想见识下,工厂里都干什么,好奇嘛。再说了,还可以了解下化肥的制作,对我学化学也有帮助。”萧胜天墨眉耸了下,显然是不信,不过还是道:“好,那你和我一起去吧。”想了想,又道:“去了厂子,人家问起来,就说是我妹妹吧。”顾清溪斜眼打量他:“为啥?”萧胜天:“这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吗?”顾清溪:“别人?别人是谁?”萧胜天无奈地耸眉:“我怕对你影响不好。”顾清溪:“我怎么不怕?”萧胜天笑打量着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顾清溪低哼:“我不管,反正今天我要去你工厂,学习学习!”萧胜天看她这样,哪还敢说什么,忙道:“好,那你跟我一起过去吧,不过到时候我可能比较忙,顾不上陪你的话,你自己等会儿了。”顾清溪:“也没说要你一直管啊,我又不是小孩。”萧胜天无奈:“你那性子,跟小孩有什么差别?”顾清溪低哼一声,也就不说什么了。萧胜天:“吃饭了吗,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过去?”顾清溪:“不饿,先去,等回来正好吃你的牛肉。”萧胜天无奈地笑着说:“好吧。”一时萧胜天骑车子过去,顾清溪就坐他车子后座,这小院距离就在工厂一侧,骑车一会就到。到了工厂,除了守门的老头,竟然没什么人,顾清溪失望,便特意拽了下他衣服:“这里磕磕绊绊的,慢点骑。”她就是这么幼稚,恨不得再次见到那个戴眼镜的姑娘,让她看清楚,自己和萧胜天就是很熟,以后自己再来,别想着没事敷衍自己。萧胜天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以为是她嫌颠簸,便忙道:“好。”当下他自然骑得慢了,但是这个时候正是忙的时候,除了一辆货车经过,竟然没什么人。顾清溪更加失望。萧胜天带着她从前面绕到了后面,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氨水的味道,看过去时,这工厂并不算小,这个年代,地皮还不值钱,县里生产资料局找路子,批了这么一大块地,这地原本是荒着的,就算是现在,厂子里面不怎么经过的地方也有野草横生。车子停在一排粗糙简易的低矮棚房前,萧胜天指着一处说:“这是我的办公室。”这办公室自然很简陋,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就拿旧油布糊上,门一看就是不知道哪里拆下来的旧门,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切都刚开始,资金有限,当然能省则省。顾清溪便跟着萧胜天进去了,里面也是简陋,不过却意外地整齐,旁边有个自己装订的书架,书架上放着一本《生产工艺以及流程》的书,还有别的一些文件,都整齐码着,旁边挂着一个小黑板,黑板上用粉笔画了表格,上面是标题写着“运行班产量成本日报表”,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数字。顾清溪看了一番那字,写得刚劲有力。“这是你写的啊?”“是。”他写的字,不算多好看,但很有力道,是力透纸背的霸气。说话间,他拿来了一个旧茶壶,给她倒水喝,顾清溪接过来,抿着喝,又从窗户里看外面。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管子,仪表,还有渗满油的设备,还有高压变压器台架子,这些都是制造化肥最基础的设备了。萧胜天见顾清溪看过去,便介绍说:“那边是氨水仓库,那边是生产碳酸氢铵的设备,还有那边,是变压器设备。”顾清溪其实是有些意外,她学过化学书上的知识,知道碳酸氢铵怎么合成,但是制造碳酸氢铵的化肥厂竟然是这样的,她有些意外。“这得投入多少钱啊?”顾清溪疑惑,这些设备投入,肯定不是萧胜天靠着卖化肥能挣出来的。“我自己没投入多少,主要是化肥厂的投入。化肥厂那里提供设备,入股,国家批了,也入一部分股,我和霍云灿自己不用投,只干活拿股份就行了。”顾清溪听着,恍然,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难为他竟然能说服两边这么干:“听起来你和霍云灿做得是无本生意啊,也就是后来人们说起的干股。”“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说起这话,萧胜天笑着说:“不过反正也做成了,现在就是要把这厂子好好干。”“是。”这么说话间,便听到门外有人过来找,却是下面一个班头,好像是问萧胜天一个装舱的问题。萧胜天看看顾清溪:“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来。”那班头听到这个,也好奇地打量顾清溪。顾清溪点头:“嗯,知道啦!”当下萧胜天离开,顾清溪好奇地看看那书架上的材料,都是表格和字,上面用红色圆珠笔勾勾画画出各种痕迹,看得出来,萧胜天投入了很多心血在上面,对生产计划,质量控制,都很上心。看了一会,萧胜天还没回来,顾清溪便推门往外走走。这一片周围都是厂房,院落里杂草横生,厂外密布着槐树,这个时候还有晚秋的蝉鸣声在响,顾清溪便随意在附近看看,特别是那变压器,更是仔细研究了一番。“是你?”一个声音响起。顾清溪回头看,就看到了那个戴眼镜姑娘。不得不说,她来得真好。如果她不来,顾清溪还要遗憾了,现在她来了,这一趟圆满了。她笑:“没错,是我,同志,好巧,又见面了。”眼镜姑娘看她笑,一脸防备:“你又来这里干嘛?”顾清溪:“我这次还是来找萧厂长啊,他今天在吗?”眼镜姑娘不高兴了:“他今天忙着,不在,刚去找他,不见人影,你怎么进来的,这是厂区,是重地,一般人不能随便进。”顾清溪:“我就是想问问,之前我来找他,你帮我和他说了吗?”眼镜姑娘有些不耐烦了:“说了……”顾清溪挑眉:“是吗?真说了?”眼镜姑娘明显有些心虚:“我记不清了,也许说了,也许没说,每天事情那么多,哪记得这个啊!”顾清溪看她这样,也就不问了,这姑娘也不是纯坏,就是和自己耍个小心眼,倒是能理解,当下看着她手里,拿着正在织的东西。这年代,一般勤快的女同志都有这个习惯,手里随时拿着毛线和毛衣针织起来,这样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零碎时间。这并没什么,不过顾清溪发现,那好像是一个围巾。顾清溪:“同志,这是给谁织的啊?”眼镜姑娘脸上不自在起来,咬唇说:“随便织的。”顾清溪看了,顿时明白了,这是给萧胜天织的。自己猜得没错,她确实喜欢萧胜天。眼镜姑娘:“你别在这里了,我们这里管得严,你先出去,我们厂长来了,你到时候再——”说着这话,恰好这个时候萧胜天过来了,手里拎着一兜子苹果。眼镜姑娘扭头看到萧胜天,一时更加心虚了:“萧厂长。”说着,她看了顾清溪一眼,故意说:“萧厂长,原来你在,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在呢!”顾清溪看着,更加确定了。刚才她和自己说话语气还很生硬,如今和萧胜天说话,那声调马上软软的,像是变了一个人。萧胜天冲眼镜姑娘点点头,之后便看向顾清溪:“怎么出来了?”顾清溪:“屋子里闷,随便出来透透气。”萧胜天:“外面厂子里也有味儿,我怕你不习惯,进屋坐着吧。”顾清溪:“好。”眼镜姑娘惊讶地看向顾清溪。她当然看出顾清溪和萧胜天言语间的熟稔,陡然意识到了:“你?”萧胜天见了,便介绍说:“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叫顾清溪,她还在上学,今天没事,她跟着过来看看。”眼镜姑娘听到这话,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狼狈地看着顾清溪。她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小心思,顾清溪全都看在眼里了,甚至她现在这么笑看着自己,也根本是故意的!萧胜天从旁挑眉,看了眼顾清溪:“你认识银丫?”旁边的眼镜姑娘银丫,一下子紧张了。她两次没让顾清溪进厂子,骗了她,这次也故意骗了她,她肯定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