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悲闲人这是在画树。
杨圣铭立刻否认:不可能,画树怎么可能是这种笔法,画树必先画干,枝干是树木的骨架,骨架既定才能增添枝叶,怎么可能反着来?
松石老人一边盯着易词,一边摇头道:那我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又过两个时辰,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太阳挂在西边的山头,在湖面投落下橙红色的光芒,湖面波光粼粼,反射着太阳的暮光。
宇相杰的画已经完成了。
他画的是一幅立轴式的山水图,横约一条手臂长短,纵约四尺,与十三四岁的孩童等高。
画卷上,从下往上依次看去,奇崛雄壮的孤峰一座高过一座,崖壁若刀劈斧凿,利落分明。山中有云雾隐现,雄伟缥缈。山间有瀑布飞溅而下,林木葱郁,更有一座小亭身在其中。
画面壮美,笔墨严谨,色调浓稠鲜明,使人仿佛身处于北方的险峻挺拔的山林之中。
宇相杰又细细揣摩了一遍自己的画作,确定找不到一处瑕疵,已然尽善尽美之后,扬唇一笑。
这幅画不管是气、韵、思、景、笔、墨这六个方面的哪一个方面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甚至能与他师父当年那一幅震惊天下的山水画相提并论了!
这次,他不可能会输!
宇相杰眸光灼灼,已经能想象到他胜了万悲闲人后,威望到达顶点,受到世人追捧的模样了。
宇相杰起身,离开了船头。
船头上,只剩下易词一人。
众人开始喧闹起来。
宇相杰已经完成了!
唉,万悲闲人不该选这么大的画卷,你看他连颜料都还没开始调和,肯定是来不及了。
可惜,难道万悲闲人也要就此封笔了吗?
船上。
杨圣铭望着外面逐渐暗沉的天空:时间不多了。
苏长风皱眉:至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天就全黑了,根本来不及了。
崔道问一开始对易词还抱有期待,此刻听到苏长风的话自语道:万悲闲人也要输给宇相杰了吗
松石老人不语,紧紧盯着船头上易词的身影。
六位中唯一的女大家画中仙子李鹤卿却很坚定地摇头道:他能完成。
苏长风的父亲苏天乾看了李鹤卿一眼问道:何以见得?
李鹤卿轻声道:一种感觉,万悲闲人给我的感觉很自信,很悠闲,一点也不像快要画不完着急的样子。
的确,自始至终易词都只是专心地作画,根本不关注外界的议论,就连不断暗淡的日光都影响不了他分毫。
暮色沉沉。
终于,易词从容落下最后一笔,画成。
易词搁笔,看了眼案桌上那一横幅画绢,转身离开了船头。
白衣拂过,墨香幽然。
画、好了?有人喃喃。
该不会是见天黑了,所以草草了之了吧?
一时间,各种猜测议论都有。
船上的六位大家早已经是迫不及待,匆匆上了船舫赶到了船头。
按照比试的规矩,他们先来到最先完成字画的宇相杰的这一边。
宇相杰的字画颜色还未干透,被镇纸压在案桌上。六位大家凑近了观看,只见画面雄奇壮美,笔力遒劲,运笔老练,画面无一处瑕疵,不论是意境还是用色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堪称尽善尽美。
杨圣铭由衷夸赞道:有他师父巨源僧人当年一画惊天下的气韵。
松石老人点头:不错,难怪石忠老人会败在他笔下。
苏长风细细观赏了一遍,点头道:用笔工整巧密,用色鲜艳亮丽,又不失磅礴大气。
李鹤卿亦点头称赞道:属实山水画中的精品。
苏天乾道:宇相杰虽狂妄,如今看来的确有狂妄的实力。
六人点评之后,紧接着来到了易词作画的船头。
比起宇相杰的画,他们其实更期待看见易词的画作,毕竟他们都想知道万悲闲人刚才下雨似的画法究竟画的是什么。
易词从船头离开后,魏玉舒已经在船舫中等着,带着易词穿过暗道,坐上了来时乘坐的小船中,趁着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船头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顾政所在的船舫后,易词快速换上了自己来时穿着的衣服,回到了三楼的房间。
易词还不知道文斗的结果,一颗心始终落不下,他思来想去决定下去到二楼,看看文斗的结果如何。
等到来到二楼时,顾政正手负在背后眺望着对岸船头。徐梁正言辞笃定地点评着易词与宇相杰方才的比试。
万悲闲人这次输定了!
徐梁十分肯定地道:他这幅画连上色都来不及,根本没完成,这样一幅画如何能与宇相杰精心所画的画相比。
易词:
一下楼就听到这样唱衰他的话,易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易词(碎碎念):你才会输你才会输你才会输
第24章
易词正郁闷着。
顾政已见到了他, 目光从徐梁身上移开,落在了易词身上,平静问道:怎么下来了?
顾政一直以为易词在三楼休息。
易词走了过去, 看向窗外对面, 此时那六位画坛大家正围拢在他的画作前, 彼此之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易词道:吃了药好了一些, 所以就下来了。
易词装作不经意问道:比试已经完了?结果出来没有?
顾政一同看向窗外:还没。
徐梁心想又道自己出面解释的时候了, 他清了清嗓子, 认为易词没能听见他刚才的高论, 于是耐心重复道:结果已定, 万悲闲人草草完成画作,甚至最后连烘染上色都来不及了,这样一幅画作完全不能与宇相杰精心完成的画作相比!故而在下推论, 万悲闲人必输无疑!
顾政闻言皱眉,他实在对徐梁的论调不喜, 但碍于他文士的身份,一向尊敬文人的他才多了几分忍耐。
顾政的不耐烦已经快到达极限, 偏偏徐梁还在无知无觉地高谈阔论,在顾政面前拼命展示自己的才学, 仿佛如此顾政就会高看他。
易词忽然打断了他,一双清冷漂亮的凤眸扫了过来, 看起来极为认真地请教道:先生如何知道万悲闲人最后来不及的呢?
徐梁对易词的眼神显然很受用,他带着几分自得道:皇妃有所不知, 画画少不了最后烘染的步骤。而万悲闲人的画到最后都没能调色上色,这不是来不及又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