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能够像顾政一样冷酷果决,是不是就能让父王满意一点呢?
易词忽然有些羡慕顾政,若是顾政的这些冷酷果断能够分给他一点就好了。
顾政的话语念着念着忽然停住,易词写字的手也顺势停住,思绪也就停了。他抬眸看着顾政,只见顾政眉头紧紧拧着,正闭着眼眸,眼皮下有淡淡的青黑,看上去似乎十分疲倦。
就在易词以为顾政睡着了的时候,顾政蓦然睁开眼睛,锋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易词脸上,带着强烈的警惕。见到易词,顾政用手指捏了捏鼻骨,对易词道:继续。
易词在心中叹一口气,忍不住想对顾政说,他实在是写不动了!他已经连续写了快二个时辰了,手臂都快累到酸痛快不能动弹了。
没写多久,有顾政身边的宫人在门外轻轻唤道:陛下,相国大人深夜拜访,说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商量,已经在您的宫殿外等候好一会儿了。
顾政眼眸中浮现出思索之色,闻言即刻道:立刻摆驾回宫。
顾政缓慢站起身,易词奇怪地发现此时的顾政脸色似有些苍白,显得极为痛苦似的。
等到顾政走后,易词将笔墨归位,紧握着酸痛的手臂,松了一口气。
邱凉从屋外冲了进来,转身啪地把门关上,两个箭步冲到易词身边,握住易词的肩膀上上下下检查道:怎么样,那个禽兽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易词嘶地倒抽一口气:你放手。
易词甩了甩酸痛的手臂,示意邱凉看那案桌边上堆成一座小山的奏折道:没对我做什么,就是让我帮他批改了一晚上奏折。
邱凉呆住了,看着易词这幅凄惨得像被人□□了的模样,生气道:搞什么,害我白操心一场,还急匆匆让洛安去搬救兵,结果就让你抄折子,他自己不会写字吗?
易词抬起眼皮看了邱凉一眼,凉凉道:听你这语气像是很期待我会发生什么一样?
邱凉讪笑,感受到了杀气:哪有,哪有
最近除去秦皇任命玉长守为相国和秦皇改称号这两件事外,还有件大事成为了那些官场权贵,文士富商们的谈资。
阳雪阁的松云老人十日前向那些有名的书画大家和一些经常光顾阳雪阁的权贵及富商们送去了一封信函。
信函中写道,松云老人在偶然间得到一副由隐士高人所绘的丹青一幅,这幅丹青画中有字,字中有画,意境悠远,在他收藏的众多丹青墨宝中都堪称上品,因此邀诸位前来共赏。
就连松云老人这种称得上书画大家的人都对其惊叹不已,在信函中如是称赞,此画书画双绝,譬如两座孤峰,世上罕有能与其比肩者!
松云老人的祖上既出过有名的书画圣手,也出过有名的政商人物,其祖上曾在强大的赵国为相。松石老人本人也是有名的收藏家兼书画大家,更是这世间最富有的少数人之一。因此大家都想看看,被松云老人如此赞不绝口的画作究竟是一幅怎样的画。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微眯眸子,两手托举着松云老人的信件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老者从外貌看来,年龄似乎已经近七十来岁了。他看得很费力,眼睛时不时眯起来,若非手中拿着一封信纸,只怕会让人以为这位老者正在眼皮一上一下地假寐。
读到最后一行字烦请移步阳雪阁共赏此天下奇画,老者一拍木椅的扶手,摇摇晃晃起身道:好!好!好!松云老人都称奇的画必须一看,老朽也几年未出门了。
他的儿子正好经过,这位看上去也已经五六十岁的老者的儿子叹了口气,哭笑不得道:父亲,你眼睛都看不清了,就算是去了能看到什么啊?
老者闻言破口大骂:逆子!不孝逆子!老子画画名扬天下的时候,咳咳,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如今竟然说老朽的眼睛瞎了,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老者提起放在木椅边上的拐棍,走两步停一步喘着气追着他五十岁的儿子打,儿子哎哟哎哟叫着,服软道:去,我送你去不成么?
一位年龄约摸三十多岁,蓄着短短的山羊胡的中年人手里拿着那封信函,看过之后便丢到了一边。
他的书房中悬挂着大大小小粗细软硬皆不相同的,用各种动物毛发制成的毛笔,书房最显眼处悬挂着几幅自己所绘的丹青。中年人冷哼一声,用嘲讽的语气重复着信函中的话语:书画双绝,世上罕有能与其比肩者
他嘴角狠狠一抽动,阴沉着脸道:我倒要看看这幅丹青图有什么能耐!松云老人毕竟是老了,只怕老得连画都看不清了!
一位穿着名贵,带着玉戒,佩戴玉牌,一看便知身价不菲的富商正坐在宽大舒适的躺椅上,一边招呼侍女往自己口中送着甜果,一边听一个声音好听的侍女给自己读着信函。等到侍女读完,那富商一双与痴肥面容极不相衬的灵活眼珠一转,手重重拍在腿上,惹得身上的肥肉暴动,晃了又晃。
去!这品画大会一定要去!说不定还能在那里遇到几个熟识的大官,做成几桩好买卖!
一间七进七出的豪华大宅子中,一人正手托信函来回走动。此人曾是强大的赵国的相国,当秦王顾政领兵攻打赵国时,他判定赵国必定不能胜,于是干脆举家投靠秦国,甚至帮着秦国来攻打自己的母国赵国。
有了他的里应外合,秦王顾政没花多少力气便战胜了尚有一战之力的赵国。
这位赵国相国的身家非但没因为战乱而有所损耗,反而还因为秦王顾政的赏赐又丰厚了不少。钱财是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如今唯一让相国大人苦恼的是,秦王打完赵国之后好像就把他忘了,也没给他个一官半职。
这位相国大人曾经炙手可热,怎能受得了如今这种被人暗地嘲讽的日子。
他打探到这位如今的皇帝陛下尤其喜好收藏书画,收到松云老人信函的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倘若这幅画真有松云老人信函中所说的那般绝妙,他何不斥重金购买下这幅画献给秦皇顾政。只要这位秦皇陛下高兴了,想要做官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吗?
如此这般想着,这位曾经的赵国相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易词从洛安那里听说了松云老人广发信函的事情,当夜激动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黑暗中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心里翻来覆去想着会有那么多人来观赏自己的画作,其中不乏有许多在书画方面颇有建树,甚至堪称一代大家的人,他的心就砰砰跳动起来。
易词也说不清自己如今的想法,是想要别人看自己的画作多一点,还是想将画作藏起来的心情多一点。
随着日子的迫近,易词对这品画大会也越发看重紧张起来。他一时想要亲自去这品画大会看看,看别人是如何评价他的画作的;一时又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不去想不去听这些有关品画大会的事情,就当这些与自己无关。
就在这么复杂纠结的心理变化中,一件让易词刻意逃避,想到就头皮发麻的事情终于到来了。
他和顾政大婚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这意味着,再过三日,他就不得不与顾政成婚了。
这三日,易词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日长吁短叹,就连邱凉看到易词也忍不住跟着叹气。
邱凉坐到易词身旁,劝慰开解道:忍忍吧,就当是被狗咬了几口。
易词无言,抬起头露出一双青黑的眼圈,望着空中默默流泪:父王我对不起你,词儿给你丢脸了
邱凉用拳头捶了捶自己垫着两个馍馍的胸膛,还硬拉着易词的手给了自己两下,对易词道:我不也不要脸面,每日扮做宫女么?
易词默默收回手,继续望着天空流泪:父王,词儿该怎么办,要是词儿也能像他这般厚脸皮不要脸就好了
邱凉:
忍了忍眼泪还是没忍住,邱凉跟着易词一块哭了起来:我也不想扮成宫女啊,这衣服好勒,每天塞馍馍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呜呜呜
易词:你外面哭吧,我进屋哭去。
邱凉:
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