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楚随着苏府下人来到明月轩时,苏长乐就坐在罗汉床榻上,满脸好奇,睁着大眼看着她,襦裙下的脚还晃啊晃的。
她俨然又变回那个初入京时,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懂的野丫头。
温楚楚愣了下,面上眼眶渐红,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快意。
“乐乐,”温楚楚来到她面前,“你可记得我了?”
她今日带了许多东西来,有衣裳有首饰,还有许多温父寻来的珍奇药材,全都是要给苏长乐的。
温楚楚:“对不起,都是那日马儿突然发了狂才会害你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寻来神医治好你的。”
她神色愧疚,看不出半点毫绽。
苏长乐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答非所问:“娘和爹都已经跟我说了,我还是不太相信一睡醒我们都长大啦。”
她弯着眼楮笑道:“你真的是温楚楚?你变得好漂亮啊!”
温楚楚面色微红,羞涩的笑了下。
她出生于名门望族,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容貌虽不及苏长乐出挑,但娴静温婉,气质出众,天生上挑的嘴角,不笑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一样,充满亲切感。
苏长乐撑着下巴,精致的凤眼眨巴眨巴,慢吞吞的说:“不过没我好看。”
温楚楚唇边笑意微僵。
输给苏长乐,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苏长乐不过是一个在边关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一来京城就让大齐最优秀的两个皇子都争着要她,最后就连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都让她给占了,而从小被众人追捧的她却只能当陪衬。
温楚楚见到苏长乐傻呵呵的看着自己,唇角再次勾了起来:“乐乐为京城第一美人,我自然比不上。”
“真的吗?我现在是京城第一美人了?”苏长乐兴奋的看着她,“那日我照了铜镜,发现我真的一觉起来就长大成人,还变得比以前好看许多。”
温楚楚垂眸,眼中掠过一抹与她温婉气质不相符的轻蔑。
苏长乐以前虽然粗俗了点,却不曾这般傻模傻样,口无遮拦,完全不懂人情|事故。
她确定苏长乐就如同她之前臆测那般,并非只是忘了七岁以后的事这么简单,恐怕连脑子都摔坏了。
温楚楚转头吩咐丫鬟将备好的衣裳及首饰一一取出,拉过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她手背:“这是我们之前一块到永德布庄及玲珑阁订的衣裳及首饰,我见你忘了一直没有去取,便替你送过来。”
苏长乐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的确都是京城最新款式,是她当初很喜欢的,两人还约好要配戴一样的首饰。
垂眸扫过温楚楚握着自己的手,想起两人从前有多要好,想起前世她被关在天牢时,温楚楚对她说的那些话,愤怒,失望,心痛,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她突然很想问温楚楚,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骗她,就为了一个沈季青,至于吗?她以前也曾问过温楚楚喜不喜欢沈季青,她明明说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太子表哥沈星阑。
可苏长乐又很清楚的知道,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她跟温楚楚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既然他们要这般虚情假意,那么她也不必以诚相待、付出真心。
温楚楚见她突然红了眼眶,看起来很难受,不禁错愕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长乐摸了摸眼前的首饰,接着将衣裳抱进怀中,她低下头,笑容羞赧:“我之前还一直不相信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今日看到你为了我特地送这些东西过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太坏了,居然不相信你。”
温楚楚听见她的话,想到两日后的庆功宴,心底陡然升起一丝罪恶感。
“我……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苏长乐抬头看她。
她的眼眸单纯又干净,看上去无比清澈,温楚楚对上那双全然信任的眼眸,下意识的撇开目光,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行,她不能说,她早就下定决心,岂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她要是同情苏长乐,她就只能当沈季青的侧妃,一辈子都只能当苏长乐的陪衬,被她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
温楚楚咬了咬唇,把几乎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长乐见她久久不语,奇怪道:“你要说什么,怎么说到一半又不说啦?”
温楚楚笑笑:“庆功宴那日,刚好是四皇子的生辰,乐乐之前绣了一个荷包要给四皇子,那日记得带去。”
苏长乐知道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不过她也不想追问,倒是经过温楚楚这么一提,她才想起前世她的确给沈季青绣了个荷包。
当初她的女工女红就是为他而学。
苏长乐有点忘了荷包被她收去哪,温楚楚离开之后,她将跟在身旁伺候她的丫鬟赶出房,花了点时间才找出来。
荷包下面还躺着一封信。
那是她写给沈季青的信,两人虽然再不久就要成亲,她却还是很喜欢和他书信往来。
看着信中那矜持中带着羞涩,羞涩中却又充满情意的字句,再看着那些和沈季青十分相近的字迹,苏长乐讽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