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当堂宣旨,这件事就算彻底落实了下来,连给众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对了,还有陈将军。陈将军在西南镇守多年,真是辛苦了。
纪安南好歹是纪氏皇族血脉,继承端王之位,虽时机不对,但胜在合情合理。纪宣灵在册封完纪安南之后突然提起陈瑛,其中意味,令人深思。
而陈瑛大约是想到了谷文翰先前替他递折子请赏一事,十几年来一直安居此位的不耐和憋屈,瞬间躁动了起来。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纪宣灵看着他故作谦虚,也做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善解人意道:所以朕体谅陈将军的这份辛苦,特意为你挑选了一位帮手,任西南监察史一职。
陈瑛目光一沉,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陛下这根本不是替他找帮手,是找了个人专门监视他才对。
纪宣灵坑了人一把,还要摆出一副体恤下臣的模样,陈将军以为如何?
陈瑛还能如何,他再如何势大,也只是个臣子而已。西南到底是陛下的西南,不是他的西南。
此时若是拒绝,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在说自己图谋不轨。陈瑛只能咬着牙,恨恨接受了纪宣灵的好意。
不过,天高皇帝远,真正到了他的地盘,那位新任的监察史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谷文翰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前脚递了折子,纪宣灵后脚就来打他的脸。
说明小皇帝终究是容不得他们谷家。
他们离彻底撕破脸,就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陛下谷文翰忽然站起来,离开席位走到了正中间,关于秋水坊及石山一案,臣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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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石山的事, 当日在摄政王府众人都看得清楚,陛下分明已经认定了是荣国公所为。而如今,在府宅中龟缩了许久的谷文翰突然间主动跳出来提起此事
纪宣灵眸色微沉, 荣国公想说什么?
谷文瀚朗声道:臣要弹劾户部尚书张越之张大人,知法犯法,以权谋私, 豢养私兵,意图不轨。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当事人满脸震惊, 不可置信地看着谷文瀚,气得满脸通红, 你血口喷人!这是污蔑!陛下明鉴,臣和此事绝无半点干系!
谷文瀚不紧不慢,呈上一沓厚厚的文书,是不是污蔑, 请陛下看看就知道了。
陈庭下去将东西取上来的同时,谷文瀚又开口解释了这些东西的来源, 这是臣的长子谷彦林在户部任职时发现的,其中凭空出现,重新登记造册的户籍,仅近两年就有一千三百余人。陛下可请大理寺核对, 看看能不能同石山上带下来的人对上。
谷文瀚弹劾的时机, 还有这些呈上来的证据,根本不像是毫无准备的样子。纪宣灵翻看了几眼,又将文书递到了云幼清手上。
证据的确是真的,但张尚书的喊冤和不知情也是真的。
他这是被当成冤大头给算计了。
可是据朕所知,秋水坊的东家之一, 就是荣国公你的这个儿子。纪宣灵目光在殿内逡巡一圈,却并没有看到谷彦林的身影。
他本打算在今日解决陈瑛的问题,再细细谋划扳倒谷文瀚的事,不曾想,对方竟先他们一步出手了。
而且,谷彦林也丝毫没有提及过,他们有一个一早就瞄准好了的替罪羔羊。
纪宣灵在心中冷笑,升腾起一股怒意,看到云幼清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后,又按捺住了拍桌的冲动。
张越之见陛下站在他这边说话,心下稍定,很快反应过来,令郎与我同在户部任职,要做这些,一样方便得很。何况论动机,只怕令郎的嫌疑更大一些才是。陛下,臣不得不怀疑,荣国公才是这幕后的黑手,眼见事情就要暴露,这才将臣推出来做这个替罪羊。
他的这些猜测,几乎已经接近了事实。
谷文瀚一脸惊讶,表现出对儿子做的这些事毫不知情的样子,随后针对张越之所说的动机补充道:张尚书说话要拿出证据,真要论动机,我记得张尚书刚入仕那会儿,曾受过南淮王萧钦的提拔,焉知你会否为了旧主,包藏祸心,在天子脚下行不轨之事。
你
够了!
二人当堂争辩起来,纪宣灵的脸也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厉声喝止了他们。
今日宴席,是朕替诸位叔伯兄弟践行准备的,你们若是想吵,明日便去大理寺吵个明白,免得在此坏了大家的兴致。
一室寂静。
朕去更衣,诸位自便吧。说着,竟是抛下云幼清自己离开了,看起来的确气得不轻。
众人盯着他离开的方向,面面相觑。
陛下如今的心思,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都愣着做什么?陛下方才说了,请诸位自便。
所以原先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全都摆着脸是要给谁看?
云幼清今日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张口仅仅说了几句话,就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丝竹声重新响起,殿内很快又恢复了觥筹交错,鼓乐齐鸣的热闹景象。
在他说完这些话后,陈瑛紧盯着云幼清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愤愤甩袖离去。
他的不告而别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唯有陈庭怕折了云幼清的脸面,小心翼翼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王爷,他这
不必理会比起陈瑛,他更在意方才借口更衣走掉的纪宣灵。
本王去瞧瞧陛下,你留在这里盯着,有事来报。云幼清没有思考太久,嘱咐了陈庭两句,也离开了。
纪宣灵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生气,他的愤怒,很大程度上是做出来给谷文瀚看的。谁让他现在还是心绪不定,焦躁易怒的小皇帝呢。
阿宣?
听到云幼清的声音后,正在更衣的纪宣灵动作顿了顿,眼珠子一转,不知打了什么主意。
待云幼清进来时,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纪宣灵就一把将其圈进了怀里,然后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道:皇叔,他们都欺负我。
云幼清:
拙劣的演技,假得出尘脱俗。
他在心里如是评价。
陛下说笑了,怎么会有人敢欺负您呢?云幼清用「您」相称,毫无感情地说。
没能如愿得到安慰的纪宣灵撇了撇嘴,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这话倒也不假,历朝历代,外戚能做到谷文翰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嚣张跋扈,颠倒黑白。
如果说原先他还披着一层为了陛下着想的皮,现如今就是彻底撕下了这层外衣,很有些鱼死网破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