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宣灵神情顿时耷拉下来,长叹一声又接着任劳任怨去了。
而不得不在宫中为国为民,劳心劳力的摄政王,则操心起了午膳该吃些什么。
午间,云幼清屏退左右,再度问起秋水坊一案。
臣派人去殊兰姑娘说的那个县城去查探过了,的确是有那么一户人家,只是他顿了顿,神情有些沉重,当地的人说,殊兰失踪后,她父母为了寻找女儿,已经离家了。
说是离家,但并无人看到他们离开,是死是活,还不好说。
还有陛下所说,与吕大人还有荣国公有关,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在摄政王府,纪宣灵并未完全说明。他所知道的,都是在秋水坊被连根拔起后,经大理寺夜以继日审查出的结果,要说证据,那是半点也没有。至于为何要说出吕源和谷文瀚的名字
我并无证据,这只是我的猜测。纪宣灵坦然道,但不管这件事的牵连是大是小,他二人是否真的参与其中,皇叔都得承认,他们才是站在你我对立面的人。
权臣外戚,这二人只怕早已搭上线,狼狈为奸了。
既如此,我为何不让皇叔明明白白站到身边来。
孤军奋战又如何比得上同仇敌忾呢?
云幼清沉默良久。
此案我的确提前知晓了一些消息,皇叔若信得过我,过几日便可随我去一探究竟。纪宣灵模糊了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的缘由。
云幼清拧眉,只你我二人?
纪宣灵:只你我二人
云幼清点头应了。
此事既然牵扯到了左相和荣国公,那京兆府尹和大理寺,以及所有一切明面上的手段必然是不可能用的,稍有异动便会打草惊蛇。虽说以他二人身份之高贵,亲自去查探未免有失身份,却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其实还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那便是从小养在他身边的暗卫甲辰,但
这样好的相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云幼清尚不知道甲辰的存在,纪宣灵原本有心找机会介绍他们认识一下,想来,还是再晚些时候吧。
商定好探访秋水坊的日子后,纪宣灵还得接着看那些折子。他刻意放缓了速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不甚熟练的样子,只是沉下心来之后,便渐渐顾不得许多了。
也不知究竟看到了什么时辰,等他再抬起头来,云幼清已经在一旁拄着额头睡着了。
皇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睡了?连着他在含章殿偷香窃玉的那次,他近日已经看到好几回云幼清坐着坐着便打起盹的情况了。
大约是最近太累了吧。
纪宣灵想着,近前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到了他身上。
云幼清睡得昏昏沉沉,直到愈发沉重的头控制不住地往下一点,这才醒了过来。他身子略一动,袖口纹了繁复烫金花纹的黑色外袍便顺势滑了下去。
这好像是纪宣灵的衣服。
他抬头望去,纪宣灵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可看着,又不像是在写字?
陛下在做什么?云幼清捞起地上的衣服,三两步走上前去。
纪宣灵吓了一跳,匆忙抄起手边的几本折子将纸上的内容盖住,怎么看,都像是在欲盖弥彰。
慌乱之中,一本折子飞了出去,正落在云幼清的脚边,上面印了一大块红色的墨迹,像是不小心把笔戳上去了。
云幼清捡了起来,上面落款竟是早上刚对他破口大骂的右相大人。
陛下的奏折都批完了吗?云幼清将右相的请安折子放了回去纪宣灵此刻有种不好好做功课被抓包了的心虚感,批完了。
云幼清淡淡点头,方才写了什么,可否给微臣一观?
他问得客客气气,语气却不容拒绝。纪宣灵倒不是介意方才涂抹的内容,他只怕云幼清看了又要恼羞成怒。
这皇叔若看了,可不要恼我。
不恼你便是云幼清道。
得了承诺,纪宣灵这才摊开宣纸,将他方才的杰作展现出来。
那并非是什么诗作文章一类的东西,而是一幅白描的小像,画的正是云幼清撑着头打盹的模样。
神形兼备,可见画工不错。
你云幼清虽未恼他,却也差不离了。说了个「你」字,便再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纪宣灵掀了底牌,索性没脸没皮到底了,嬉笑着说:这可是皇叔你非要看的。
云幼清憋了半晌,只吐出「不务正业」几个字来。随后便逃也似的回了含章殿,连衣服都忘了还回去。
第11章
这并非是纪宣灵第一次来烟花之地。
巧的是,上次同他一起来的人也是云幼清。
只不过,当时的纪宣灵才十五岁。
云幼清这样一个做派略显古板又清心寡欲之人,自然不可能故意带着他来这种地方。
当日是形势所迫,而今日他们来此,则是别有目的。
秋水坊临湖而建,时至亥时,依然灯火通明。姑娘们身上裹着层轻薄的料子,在台上轻歌曼舞,摇曳生姿。台下觥筹交错,一派骄奢yín 靡的景象。这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纪宣灵熟悉的面孔。
譬如,左相家的那位傻儿子。
吕思雍左拥右抱,搂着两位娇滴滴的姑娘从他们身旁走过,上楼后,直接挑了一间房走进去。至于进去干点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啧,果然还是上次罚得不够重,竟叫他这么快便好全了。纪宣灵同云幼清脸上皆戴着面具,好在秋水坊时常有不愿露面的达官显贵或出来投食的富家子,他们站在其中倒不算突兀。
也是因此,方才吕思雍才没有注意到他们。
云幼清神色微动,想起他上次同吕思雍过不去,似乎是为了左相下药,试图往自己床上送人的事情。
正事要紧,莫横生枝节。他侧头同纪宣灵低声道。
二人拾级而上,很快便有龟公领着他们去了一间空房。
那龟公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待久了,极有眼力见,一眼便看出他们穿戴不俗,遂上前倒上两杯茶,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问道:不知二位爷怎么称呼?
纪宣灵手里拿了把扇子故作风雅,「唰」地一声打开在胸口扇了两下,随口胡诌了名字,季云
说罢又笑着看了眼身旁的云幼清,顺道也替他安了个身份,这是家兄季青。
莫名其妙成了他兄长的云幼清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最终什么也没说。
兄弟二人一起来逛青楼的不少见,龟公并未多问。也不管他们究竟是何身份,便夸张地奉承道:原来是两位季爷!
不知二位爷喜欢什么样的?甭管是温柔似水的,还是热情如火的,咱秋水坊什么样的都有,您二位只管同小的说来便是。
纪宣灵淡然一笑,好不好的,还得见了人才算。若我想将你们这里所有的姑娘都见上一见,这你也能做主?
这龟公满脸为难,爷您可真会开玩笑,这这得问过鸨母才行。
那便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