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历史>[西楚]霸王无独>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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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1 / 1)

兴发汗的掌心也湿涔涔的,摸得那片树皮略显濡湿。他本来还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舒适的坐姿,现在却因置身于这与他一样耳聪目明的憨子头顶上,那是一动也不敢动了。唯恐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惹得这憨子朝上看来就在吕布浑身僵硬,化作石雕,只死死盯着底下那害他不浅的憨子看时,在这林中搜寻的其他军士陆续回来。果不其然,这些无不是楚帝近军,全是些他这两年功夫下来颇为熟悉的面孔。报告陛下,吕将军座驾玉狮已寻着了!其中有一队觅得根本未跑多远,就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溜达的玉狮,登时如获至宝,赶紧带到了陛下面前。面沉如水的项羽这时才终于掀起眼帘,黯淡的重瞳里浮现一点亮光。他一路追着吕布行踪至此,在闻人报城郊密林外有十数鱼肉乡里的流氓地痞、受不知何方游侠一击毙命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此处。待查看过那些个余温尚在的尸首身上的致命伤后,原本的九分把握,就成了十分肯定。只有奉先,才有那样漂亮凌厉的身手。也只有奉先,才拥有这每到一处即抚恤幼小、斩奸除恶的磅礴气势、侠骨柔肠,至今仍为齐地百姓所称颂。项羽的眸光逐渐柔和。昔日奉先尚且人微言轻,仍敢于宴中亲手斩辱自己之楚王熊心。今日自也敢千里奔驰,就为斩昔日辱义兄韩信之恶徒甄二。马在,人必定不远。好。项羽心中大定,缓缓点头:接着找。奉先曾行要离之举,必擅隐藏身形,不可落下任一隐秘处。听出陛下语中的势在必得,众人一凛,齐声应道:喏!吕布在上头看着这时还欢快地摇头晃脑,丝毫不知就因它逃跑不利、连带着出卖了主人行踪的那匹蠢马,只觉胸口剧痛。早知如此,就不该骑这笨又惹眼的家伙出行!只可惜悔时晚矣,饶是他这会儿再气恼,也阻止不了咬定了他藏身此林、要让手下兵士将这处翻个底朝天的项憨子了。唯一的希望便是,在会让他的藏身之处变得一目了然的天亮来临之前,项羽就能寻到别处去吕布心绪纷乱,浑身仍是一动都不敢动。四下除两名亲卫、与树上吕布外并无旁人,项羽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姿态悠然的玉狮,忽似自言自语般轻问道:你家主人何在?玉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项羽轻叹一声,未再言语。这一问,自是清晰地落入了吕布耳中。他拧了拧眉,又不自在地抿紧了唇。他实在无法忽略其中惆怅,竟破天荒地骂不出问马话的项羽一个憨字了。按理说,他这是不折不扣的功成身退,何止不欠憨帝,反倒该说是便宜了项羽才是。怎如今感觉,倒似他亏欠这项羽不浅一般?恰在吕布百思不得其解时,一直百无聊赖地低头啃那鲜嫩草皮的乌骓,忽歪了歪脑袋。它乌溜溜的一只眼睛,下一刻就正巧对上了藏身于枝丫间吕布的目光!吕布喉头莫名一紧。下一刻他便无声自嘲道:怕不是自己被项羽这突发举动给惊得神志不清了?不过是被匹马发现了,又有甚么要紧的?乌骓再通人性,也道不出人言,难不成还能对它那主子告发他不成。吕布哪里知晓,他的想法错得离谱。乌骓确实不能言语,却也有着通风报信的天赋。项羽双目阖着,不知在想着什么,忽听见身旁爱马渐渐骚动,还不时以脑袋推搡于他。怎么了?项羽惑然看向不知为何、突地变得无比焦躁的乌骓。乌骓忽略了吕布充斥着愤怒与警告的瞪视,先以两前蹄刨地,后又仰头嘶鸣,脑袋还不时拱这还不开窍的笨主人,端的是十分卖力。项羽满头雾水,望着这乌骓马一番古怪表现良久,心念倏然一动。他虽迟钝了些,到底与乌骓并肩作战多年,一人一马颇有默契在。他先本能地四下张望一圈,未察觉出甚么一场,下一刻即福至心灵,屏息抬眼望去只见他这十日来魂思梦萦、苦苦追寻的爱将,真如那传说中的斑斓巨虎般伏于树上。一双眸子倒映明亮火光,灼灼无声、直直朝他看来。第80章项羽与吕布默默对视一阵, 忽道:都退下。喏。亲兵虽觉疑惑,却丝毫不敢质疑皇帝的决定,立马远远地退了开去。项羽一直仰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紧紧盯着树上一动不动的爱将不放,忽刻意放轻声音, 询道:奉先可愿下来?吕布刚还沉浸在老子竟被匹马给告发了的莫大震撼中,突然听见项羽驱散左右,就隐约猜到了憨王接下来要说甚么。听了这话,他虽心道果然如此,但仍是窘迫得头皮发麻。若依言下来那他白折腾了这半个月的老脸还往哪儿搁去!见爱将依然一动不动, 面露难色, 项羽微微蹙眉,当即误解了他的意思。却未未开口催促,而是面色凝重地打量起了这粗壮树干,不知想着甚么。吕布还踯躅不下时,就愕见堂堂楚国皇帝竟在下一刻手脚并用, 以极生疏狼狈的姿态, 甚至身上还穿着碍事的厚重甲胄,径直不管不顾地要往上爬!项羽这贵族子弟, 显然从未做过这等行径,更遑论他一身碍事银甲。吕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硬是靠着一身蛮力, 以自己从未见过的古怪方式越爬越高, 转眼竟是已至一人高的地方!察觉到身下粗枝连树干一起, 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颤抖后,吕布大惊失色。他娘的,这树干子再粗,也吃不住霸王这硬来啊!老布这便下来, 吕布一边忙不迭地往下滑,一边火急火燎道:大王也赶紧下去!他一时情急,竟忘了该称陛下之事,慌慌张张地喊起了大王不说,还险些将那句老子给顺了出来。项羽这才松了死死扣住树干、已在上头留下半指深的印痕的手。他虽是由高处一口气落下,但因他常年习武,擅减落势,除闷哼一声外,丝毫不显狼狈吃力。再看身为攀树好手的吕布,似尾游鱼般由上一下顺溜下来,转瞬就站到了项羽跟前。二人再次对视。吕布心里尴尬,又不知怎的很是发虚。一时间除迁怒坑害他的憨马玉狮、及机灵过头的混账乌骓外,面对沉默的霸王,竟不知说些什么。项羽则目露若有所思,似察觉到甚么,忽微讶挑眉。爱将入营不足二载,身量却又有拔高。来时较他稍矮些许,如今一看,竟已彻底持平了。吕布正纠结着,全然不知这憨子的心思已歪到了九霄云外去。事关己身,又被逮了个正着,平日那些个信口开河的本事竟不知跑哪儿了去。沉默半天,见项羽始终不开口,他唯有干巴巴地没话找话:布观陛下好似瘦了些?项羽轻叹一声,沉声道:概因挂心奉先。他口吻听似淡淡,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那真情实感。吕布被堵了话,头皮还不知怎的微微发麻。正在他搜肠刮肚,不知说什么时,项羽忽开口了:奉先缘何不辞而别?吕布对这问倒是早有准备,闻言正色道:布本无心仕途,唯一执念,不过取刘耗子那仇家的性命尔。如今有英主临世,天下太平,布不过莽夫一个,不通内政,何必承蒙陛下恩赐,占了后来贤者的坐席?奈何此言难以启齿,唯有以行代言,望陛下体谅了。项羽仔细听着,竟破天荒的揪住了重点:奉先不愿做丞相?鬼才去做!喊老子个打仗的给你算账管百姓的缺德事儿,亏你干得出来!吕布暗道,面上只一本正经地推拒道:大王厚爱,可惜布才识微薄,难居此重位。项羽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追问:奉先愿做甚么?吕布咧了咧嘴:布无意仕官,只愿归隐山林,游荡四方,余生行侠仗义,逛尽此锦绣江山。项羽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仅是平平静静地看着爱将,认真往下询道:若真如此,奉先欲往何处去?吕布不防项憨子会这般直白发问,眼底掠过一抹茫然。他话说得漂亮,但又哪知道,接下来要往何处去呢。下邳城里物是人非,他无意触碰。虽在迷茫之下,顺道去淮阴城为那便宜老哥报了昔日胯辱之仇,但要说接下来有甚么计划,那他还真未想出。这一时半会,他竟被憨子给问住了。项羽一直紧盯着吕布,不放过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这会儿自也未漏过那缕茫然。他心里那根一直暗中绷得死紧的弦,这会儿才彻底松了。就在吕布反应过来、要信口开河之前,项羽凭直觉先开口为强,淡然道:既奉先尚未想明白欲往何处去,何不先随朕回都邑,与你那义兄一道徐徐计议?吕布本能就要反对,素来不善言辞的项羽,这会儿竟是破天荒地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说了下去:况且奉先同那刘耗子有着血海深仇,若真不亲手去报,而假托他人之手,你就真放得下心?这话才是真正说到吕布心坎里去了。他纵知晓自个儿那便宜老哥是个不掺水的扎实兵仙,但那刘耗子狡诈多窟的秉性也为他深知。那刘耗子一日不死,他就一日无法甘心。更何况,他都为这憨子累死累活,忙前忙后了快两年功夫,才帮着把原本岌岌可危的天下给打了下来了。费了上辈子加起来都抵不上的偌大神思,到头来却连战果都未曾享受过,就匆忙出逃,不仅仇未亲手报成,还过着这餐风露宿的鬼日子他又不是个爱吃苦的傻子,怎会乐意!吕布越想越觉自己吃了大亏。眼下既有台阶主动递来给他下干脆,那就下了吧。只他心动归心动,这攸关官职的要事,还是得在应承前搞明白。吕布眼珠子一转,娴熟地摆出了讨好的笑来,狡猾地试探道:那官职方面,陛下是要项羽心里一口大石落了地,闻言轻弯唇角,眸光柔和,笑意浅淡,似冰消雪融:奉先既不愿领职,朕岂会勉强?只那爵位,奉先却断不可拒了。能干享福不用干活的好事,吕布怎会不愿意?闻言心里最后那点不情愿也烟消云散了,遂高高兴兴地一口应了下来。眼见问题解决了,事情也商量好了,一想到马上要回他帮着辛辛苦苦守下的国都去,吕布心情更是不知为何一扫先前的彷徨迷惘,竟是空前的轻快。他偷瞟项羽几眼,看这憨子居然也称得上喜形于色,不禁大愕。趁着其他兵士还未回来,他干脆将心底徘徊已久的疑惑问了出口:陛下初登极位,需得日理万机,连去军营的闲暇也无何必亲自寻布来?皇帝这般胡作非为,那范增老儿怎不拦上一拦?闻言,项羽竟又笑了。他想起了爱将出走前数日,就一直若隐若现的不安。他又想起了得韩信匆忙入宫通报,道爱将不辞而别时,他心口那强烈到难以言喻的痛苦、恍惑与焦虑。他更想起了,这一路追着爱将东行,却始终不见踪影,那让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煎熬。他还想起了,在以为追不回爱将时,因极度绝望而发烫的眼角与那滴注定无人知晓的眼泪。再看一脸好奇,眼睛亮晶晶,像探爪小心试探的虎崽子似的爱将,项羽微微垂眸,不答反问道:奉先真想知道?这不废话么!吕布被问得莫名其妙,不禁腹诽这憨子同那帮子文臣待久了,少了直来直去的豪爽,竟学那陈狐狸眼等人打起了机锋,故意吊他胃口。骂归骂,吕布面上仍假惺惺地客气道:还望陛下为布解惑。项羽不置可否,却似陷入了沉思。正当吕布眯起眼,等得快不耐烦时项羽猛然动了。就在吕布周身的防备,被那份因等待而生的不耐烦而最为薄弱时,他忽伸出极有力的双手,牢牢地钳住了对方的双腕,越过头两侧,高扣在树干上。与此同时,他往前骤然侵近二步,膝头微曲,紧抵住吕布放松地微分站的两条大长腿间隙的树干上。肌肉结实紧扎的胸膛,也毫不含糊地撞上了吕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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