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兄微微一笑,打趣道:贤弟来回奔波, 以一手神射轻毙
叛首, 还需主持大局, 尚不觉辛苦。而愚兄不过于营中打了会儿盹, 何谈苦累?
吕布摇了摇头, 心里得意, 嘴上勉
强谦道:坐镇者若非韩兄,布又岂敢任性轻离。
叫他紧赶慢赶, 就怕晚上一步回来,人全没了。
韩信观他目
光虽仍烁烁, 面色却难掩疲敝, 不由感到几分心疼, 劝道:诸事暂了,贤弟还是快快歇息去罢。
不急。
吕布胡乱抹了把脸上残存水渍, 心不在焉地站起身来, 下一刻才恍然意识到还穿着一身湿漉漉的战衣, 不禁蹙眉, 命人取
身干净衣裳更换。
待衣袍被人取来,他心里揣着事,懒得避开韩信, 也不让下人伺候,径直当着其面大大方方地将湿
衣褪尽,大刀阔斧地将干衣给换上了。
换好干净衣裳,他未重新坐下,而是踱至韩信跟前,目光炯炯道:布有重任
相托,还望韩兄莫要推辞。
他态度郑重,韩信毫不犹豫,正色道:但凡贤弟之请,愚兄固然才疏,亦是义不容辞
。
见这便宜兄长如此上道,吕布满意一哂,一手自然而然地便搭上了韩信的左肩:实不相瞒,布方才率军西进,
因牵挂咸阳中事,未能等着那刘耗子便已回返。而此贼老奸巨猾,行事审慎,又图谋咸阳久矣,只怕还有后招,还请韩兄
多多费心。
有老子亲自出马,区区咸阳动乱,果真是手到擒来!
吕布面上淡然自若,欣赏着一番战果,心里实
已得意开花。
瞧在那项憨子难得慧眼识珠、独独挑中了老子坐镇他这重要老窝的份上,索性大度赏他个面子。
也
叫他从此知晓老子这身非凡能耐绝非那日赤手空拳缠斗下的小小失利,所能比得。
对贤弟早已暗中将尾巴翘得老
高这点浑然不觉,韩信犹在心中感叹。
虽在得见贤弟那般快便往返于子午道口与咸阳二地时,即猜出对方多半未能与
汉军交锋,但在真听得是因牵挂咸阳中事后,他仍是心中一暖。
他自是清楚,贤弟之所以舍弃心心念念的私仇大
恨,匆然率军回返,绝非不信任他领兵打仗的本事。
而是在精准权衡过后,为减轻楚军精锐的损耗,方作此决议。
韩信自是不惧那不通军事、不晓军务的大司马周殷,纵兵数数倍于己,主将如此,也不过是群龙无首,乌合之众罢了。
只如此一来,碍于周殷之令,二军最终总免不了交锋。
厮战愈长,不论哪方兵力折损更巨,于楚愈是不利。
更遑论关外关内仍有渔翁环伺,蠢蠢欲动,欲要趁虚而入。
如今贤弟凭神射之能,飞出那惊天一箭,当场射死周殷;
再以大王随身佩剑龙渊震慑全军,得众军臣服;最终得以顺理成章地接管都城,自是上上之选。
也唯有贤弟勇略
兼具,决事果断刚猛,方可施行此策。
吕布不知韩信一声不吭只在心里偷偷赞他,兀自絮絮叨叨:城里已粗略收拾
停当,还在馆里逮着只叫随何的耗子,瞧着贼眉鼠眼,满嘴胡言乱语,还想设法脱身,必然是那老刘贼派来的说客我
已将他投入狱中,与那张茅坑作伴,叫这俩心眼忒多的知自个儿奸计落空、老刘贼定落不得好,一道气个半死去
他这故意使坏的手段,实在叫韩信忍俊不禁。
又听吕布话锋一转,将后计道来:但那老刘贼狡诈得紧,既已联合
诸势,此仗一时半会必打不完。大王又是个脾性急躁,好打快仗的,不知保住粮仓与兵源的重要,保不准将因攻坚不成,
为泄愤而再犯屠城杀俘之恶习,总需人吕布好险刹住,将锤爆脑壳好清醒清醒一词咽下,勉强改口道:在旁
盯梢,劝谏一番。
这一席话听似粗浅,却着实是吕布上辈子吃尽了的血泪教训。
没个稳固的根据地盘,便无稳
定的军粮供应,总需东奔西跑,朝不保夕。
纵有虎狼之师,万夫不当之勇,又能如何?
越到后头,较量的便不是
兵势之锐,而是比哪方粮饷更经得住损耗。
吕布饱尝粮草不足、兵员难补、民心不向的艰辛,既知诸侯难得群聚、共
抗强楚,若不想成被蚁多咬死的那头蠢象,更需打醒精神去精心经营、巩固后方。
关中之地人口众多,良田万顷,至
为肥沃,由四塞环绕,又是显而易见的易守难攻。
这么一块要粮有粮,要人有人,堪称至关紧要的地盘,哪能叫敌军
夺去?
且咸阳横亘在函谷关与汉中之间,只要堵住此地一日,那刘耗子不论在巴蜀或在汉中劫掠来的粮草,就注定无
法输送出去。
诸侯军眼下看似士气如虹,但在吕布眼中,却不过是因打了项憨子个措手不及,又趁了楚军轻敌的缝隙
,才一口气连下赵、齐、燕三地。
可项憨子虽脑子不怎灵光,一身勇猛却是世间无敌。
况且仅凭黥布一军烧杀作
乱,楚地毁损看似严重,但相比辽阔整土而言,实则元气未伤。
而誓师出击的楚军是为复仇而去,此刻新仇加旧恨,
为血叛贼之耻,又于本土作战,熟悉地形,必是士气空前高昂。
单追击黥布吴芮二军,哪需楚国全军出动。
只要
那霸王未憨傻过头,晓得仅需派去一两员悍将追击,自己亲自稳住楚国旧都一带,稍做修整,便可重振旗鼓,寻隙逐个击
破,从而把三地夺回。
吕布用身家性命才总结出的经验教训,甫一出口,就立刻得了韩信的深切认可。
于是吕布
果断拍板,将韩信留于楚都咸阳,与章邯一道镇守,防止宵小再次作乱;自己照样只带上五千陷阵营兵士,朝东挺进。
之所以不选择自个儿留下、而换韩信派兵前去增援,自有两个缘由。
一是韩信那兵仙能耐,目前仅得他一人知晓。
项憨子空有个子大,脑子却不咋好使,着实是个呆傻不识货的。只怕将兵仙派去,恐怕也只当伙夫使唤,哪能派上真正用
处?实是暴殄天物。
而留在咸阳,既有那旧秦兵顺服帮着震场,章邯又是个好欺负的,韩信方能大展身手,放手施为
。
二则是此行明面上是为增援东处战场,实要提防那憨王恼羞成怒下大开杀戒、又犯昏招,毁他要事。
这天底下
除他以外,又有谁还能豁得出一身伤去武谏那怪力莽夫?
忆起那日冲动下的一身伤,吕布还感到身上隐隐作痛。
唉!
而且错过逮杀刘耗子的机会,着实可惜。
不过以那对方诡计多端,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望风而逃的本事既
知周殷伏诛,咸阳平定,料定前路遭到拦阻的老刘贼,怕是又要龟缩回汉中之地,不等来个可乘之机,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了。
吕布心知既已错失良机,与其留在那处与那不知重新藏哪儿去的耗子遥遥相望,平增恼怒,还不如寻别人撒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