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那几个小丫鬟闹事到夫人那里,他都是偷偷的叫人勒死丢在后院的废井里,我在他们府里隐踪的时候路过那后院都觉得汗毛倒竖,阴风阵阵的,总觉得井里有东西爬上来。影六一脸不屑,要我说,这种人业障缠身,迟早会出事的。话本里不都说了吗,天理昭昭。游舒就想起原著书里的这一段来。这个李良身居吏部尚书的位子,与夏丞相算是连襟关系,狼狈为奸臭味相投,只不过他这个人是个伪君子,总是装得十分正经的德性,看似做事不偏不倚两袖清风,实际上手里的腌臜龌龊事并不比夏怀章好。影四说得没错,某种意义上,他也许还不如夏怀章真实。他也算是夏丞相的左臂右膀,真要能断掉他,对夏丞相一党来说也算元气大伤,可是要除掉他很难。四个人在灯下对饮,游舒身上有伤本不宜饮酒,但他受伤这些天被画椿看管的很严,闻到酒味难免就被勾起了馋虫,偷偷地喝了几杯,暗想应当也不碍事。他在这边快活喝酒,另一边萧未辛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多了夜里精神,他左右也不能安然躺着,烦躁了一会后干脆起身穿衣而出,屋外守夜的丫鬟刚要起身,被他冷淡的一句话打发了。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萧未辛独自踏着月色往院子外走,趴在屋顶上的影十懵懂的看向影八:八哥,我们跟不跟?那还用说?影八一把提溜起他,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跟在身后随时保护。萧未辛在院中散步,看着院中被月色照的发亮,踱步到桥上时驻足低头看向池里游动的锦鲤,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小影卫的脸。真是魔障了萧未辛无奈的扶额,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宛如一个疯子,随时随地都能想起小影卫的脸。吃饭的时候,他在汤里,睡觉的时候,他在床帏里,看书的时候,他在水墨里。时时刻刻,无处不在。只要他有得闲的空当,他就总是在自己眼前晃悠,怎么也甩不散。萧未辛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那处仍在不规律的跳动,这些天只要想起他,总是这样。为何呢?王爷?画椿提着灯惊讶的看着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池子边发呆的人,忙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一个人在这?萧未辛回头看了她,却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盯着池子看。画椿几步上前来,她才刚睡下就听小丫鬟来报说是王爷深夜独自外出,一直都矜矜业业照顾着他起居的画椿不放心,索性披了衣服提灯来找。王爷,春寒料峭,还是回去吧。画椿把带来的手炉塞到他手里,恭敬地往后退了两步,她低头看了看夜色下闪着银色波光的水面,实在不懂有什么可看的。萧未辛握着暖炉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问道:你是医女,如我有疾,你可否能给我解惑?什么?画椿大吃一惊,忙上前要给他号脉,她日日都精心调养着他的身子,这些年从不间断,怎么身子有疾她竟然不知?萧未辛听话的把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画椿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仔细分辨脉象,脉象浑厚有力,不似有问题啊?不对。萧未辛一板正经的说,它跳的很快。画椿有些糊涂:的确是快了些,但也不至于出岔子。王爷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萧未辛犹豫了一会儿,抬手在自己的心脏处点了点,眉头紧皱:画椿,我无人可问。我近来总是独自思量着一个人,他总是干扰我,时不时地就要跳出来,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这么乱过。见了他便心生欢喜,不见他就日夜难寐。一想起他,我的心跳就会变快。你说,这是为什么?画椿听着他的这一番话愣住了,盯着自家王爷的脸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这真是她们那个寡淡无请冷漠自持的王爷吗?瞧他那茫然无措的脸,与一个情窦初开却又不自知的少年有何分别?画椿尽管内心震惊到生活不能自理,可表面上还是要装得镇静,毕竟要是现在笑出声来会被要面子的王爷罚俸禄的。王爷,这的确算是一种病症。画椿轻声说道,您听过相思吗?萧未辛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眼里有些闪烁,他抿了抿唇而后又道:何解?无解。画椿叹了口气,王爷若是想解掉这种病症,寻医问药是不会有结果的,千百年来的先人能没能解决的事,我一介区区医女就更无解了。不过,若是王爷实在想见,那就去见吧。画椿陪着他走过了快十年的岁月,亲眼见证了他这小半生的苦痛和孤独,内心深处也是希望他能开心点,哪怕只有片刻,倘若无药可解,那就只能顺应心意。萧未辛低头看着池子又是一阵思量,所以,我是真的对他他立在桥边站了一会儿,又看了会水面反射的波光,一阵夜风吹过,他忽然福至心灵,最后的那一点纠结也解开了。陪我去看看吧。萧未辛回过身来,你先见一见也好。画椿其实模模糊糊的有点预感,她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特别,如果猜的没错,那一定是两人踏着月色往偏院走,那一路萧未辛的脚步都有些雀跃,仿佛一个趁着夜色偷着去见心上人的傻小子。而游舒毫不知情,还在跟影四他们豪饮,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几杯,但他酒量很好,何况古代的酒也没有那么高的度数,不算醉人。当屋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游舒是懵逼的。影四他们几个也是懵逼的。是我。萧未辛也觉得奇怪,大半夜的怎么还点灯,不睡觉吗?游舒慌得一批,有种念书时被班主任逮到看漫画的感觉,而影四和影六简直要吓得晕过去了,恨不得往桌底下钻。游舒起身木木的去开门,尽量保持自己的镇定,门开后果然是萧未辛,王爷。嗯。萧未辛见了他心思活络,只觉得怎么看都顺眼。他刚要开口说两句,忽然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立刻皱眉怒了:你敢喝酒?画椿在他背后顿时目露凶光,作为一个医者,最不能忍受不听话的病患!游舒头皮一麻,随手指着身后那几个小仓鼠说:都、都是兄弟来探视。萧未辛非常不高兴,他在这边为了他夜晚难寐,小影卫却跟着兄弟们在这吃香喝辣。果真令人火大。跟在萧未辛身后的影八也火大,这群混账东西竟然敢吃独食!???只有年纪最小的影十身在状况之外。他们都怎么了呢。第33章 三十三三十三影四他们三个在王爷的死亡目光下灰溜溜的退下的,并且无一例外都是通过翻窗户的途径,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没少干这种事。萧未辛冷眼看着他们离开,阴阳怪气的说:怎么,翻窗户也是你们影卫营的传统?不、不是。游舒这会儿更不敢惹他,老老实实的规矩站好。虽然他也搞不懂大半夜的这人为啥不睡觉大老远跑来,难道就是为了特意要训他?知道这两人有话说,画椿也识趣的退出去,还很有眼色的带上了门。屋里的气压非常低,游舒被萧未辛上位者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满脑子都是在想着要如何安抚,却没注意到萧未辛盯着他看的目光的暧昧。萧未辛刚才的确很生气,画椿叮嘱了许多回养伤期间不得饮酒,他也让人细细养着,谁能想到这不听话的家伙转眼就在夜里偷着喝,半点都没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他气着气着就变味了。古人喜欢灯下看美人。游舒本就长得好,再加上屋内灯光昏暗朦胧,不像白天日光那么强烈,映得他脸部线条也比白天看上去柔和温润,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金黄色薄纱中一样。从萧未辛的角度看去,那简直就是倾国倾城,再有什么绝色也入不了他的眼了。他不受控制的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游舒的脸,但还未碰到就理智回笼,半道又收了回去,掩饰一样的轻咳一声:你身上有伤,坐着吧。是。游舒听话的在凳子上坐下,顶着萧未辛灼灼目光坐立不安。这如果换影四或者影九来,都不用细猜就能看出萧未辛眼里的欲|望和情愫,毕竟他俩都是情场上打过滚的老手,但游舒两辈子都没个正经恋爱经验,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纸上谈兵给别人分析感情头头是道,真到了自己身上就好比两眼抓瞎,愣是没看懂萧未辛眼里的深意,只以为那是要发怒的怒火。就是偷喝一次酒罢了,也至于这么生气?萧未辛想谋心就必然要有策略,尽管他也没经验,可他自学成才,对付小影卫这种木瓜脑子不开窍的,迂回才是上上策,要是现在就挑明心思,他必定以为自己疯了。两人对坐在桌前,萧未辛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着桌上燃到一半的蜡烛,沉吟一会问:你是不是不想住在这?游舒犹豫着要不要点头,他的确不喜欢在这里住着,可又怕萧未辛生气。说实话。萧未辛轻声说,不许撒谎。听他这么说,游舒干脆心一横,从椅子上站起又跪了下来:回王爷,非是属下不愿只是属下过惯了从前的日子,皮糙肉厚大约是享不了福。住在这里虽然好,但他心里一直惶惶然。在影卫营里,他可以按部就班的训练、出任务、值班,可在这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被人看管着养病,去哪都有人跟着,个个拿他当玻璃宝贝一样严防死守生怕他磕着,可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弱到需要这样呵护,一来二去竟生出了种笼中鸟的错觉。这样对比起来,影卫营的日子竟还好过些,难道他天生就是喜欢劳碌?萧未辛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回答,他这几天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他本意是想对他好,可现在发现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许小影卫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体会到。果真是榆木疙瘩。萧未辛头疼的挥挥手:都说了不用跪,起来。以后没有本王属意,你都不用跪+。哎?游舒耳朵微微动了动,听话的又坐了回去,脑子仿佛一团浆糊。这日子过得跟坐山车一样刺激,男主真是一天一个想法,刚才不还在生气吗,怎么突然又对他这么温柔?也不怪游舒心思多,主要萧未辛这人实在有些喜怒无常,大部分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萧未辛无奈地叹气:罢了,我起初只不过是想着让你好好养身子,既然在这住着不习惯,明日你就自行看着办吧。是走是留都由你,随心而行。是。游舒点头,略一迟疑后又问:王爷为何夜深了还不就寝?萧未辛眼底有些复杂,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不知为何又脱口而出:自然是睡不着。我问你,你可有心仪之人?游舒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萧未辛谈到私人感情这种事,懵了一会后立刻回道:没有。属下一心只想为王爷效命,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私事。这样的回答应该不算错吧?游舒这么想着,本来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好男人先有事业再有家,这样才能给未来另一半安全感,他要等到自己有自由身后才能谈到爱情不爱情。这番话让萧未辛有些动容,虽然这是影卫营的铁律,可他如今已经慢慢习惯双标了:是吗这样很好。保持。游舒:????保持是个什么意思???萧未辛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也不在这为难他了,起身往门口走:不用相送,早些歇着吧。就算他这么说,游舒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坚持送他到院门口,到最后都没弄懂他大半夜的跑来干啥。第二天一早,游舒起床后自动自觉地把床被铺好,他来这里住的这些天都没让丫鬟们动手过,不习惯让人伺候,除了洗衣服不方便外,其余琐事几乎都是自己动手。将屋子里简单的打扫,游舒没有动里头的任何一样东西,只拎着那只萧未辛送的肉兔子回了影卫营。刚好赶上吃早饭的时候,他愉快的直奔食堂,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大大的喘了口气。因为他伤还没好利索,谢飞垣暂时没给他安排任务,每日训练也免了,只让他还去值班,这样啥也不耽误,王爷说你这次有功,特意给你加了俸禄。王爷这是器重你,以后无比要好好表现。谢飞垣心里高兴,怎么看他都喜欢:到时义父就指着你养老了。游舒也高兴,王爷到底还是好的,有什么能比加工资这事更让人高兴?他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又可以了。谢飞垣点点头,一抬眼就看到训练营里有个肉兔子满地跑,疑惑地问:哪来的兔子?王爷赏的。游舒无奈,属下不知如何处理,只好带回来。谢飞垣瞅着那肥兔子的大屁股好一会儿,不住点头:品相不错,口感应该也好,下酒的话万万不可。游舒严肃的说:王爷吩咐了,若是此兔进了盆里,便要将我活剐。谢飞垣:???这又是个什么意思???给兔子还不让吃,难道拿来当定情信物吗?萧未辛在书房里不幸的打了个喷嚏,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今年的春猎并不顺利,不仅没有猎到奇珍异兽还遇上了刺客,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个个忧心忡忡,往年从没有遇到这种事,都觉得今年开年不利,不知道是不是寓意着什么。萧未深也心烦,他把负责春猎的所有人都杀了,还把衢州翻了个底朝天,全国抓捕可能存在的叛党,却仍然无法在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