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陌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但好歹过了而立之年，自认还有点看人的眼光，昨日他第一次见到这位青年就清楚对方不只是普通的外卖送餐员。
青年的皮肤太过白皙，完全不像是常年在外奔走送餐的模样，更别说还有那一身的名牌，若真是个送餐员，恐怕一个月薪水也买不起那双限量版球鞋。更何况没有哪个有经验的送餐员会在客户门外直接把要送的餐点打开享用。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趁着暑假出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少爷并未放在心上，就连发现青年表现出对他的兴趣时，也只当作是青年人特有的旺盛好奇心，却没想到青年如此执着，甚至敢直接向他袒露性向。
这事原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大可以不管，但......尹陌覆在轮椅上的手逐渐收紧，脑中闪过许多他极力想要忘记的画面，他忍不住去想，万一这个青年说的是真的，若他真是因为出柜被家人赶出来走投无路......
眼前的青年在与他说话时总会弯腰蹲身，或垂着头，从不会自上而下地俯视他，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体贴，可以看得出家教良好，让人很难产生厌恶的情绪。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微小的细节，还是因为他本身的经历，尹陌回过神时，就听到自己应下了这有些过分的请求。
比起尹陌，原本已经做好被赶走准备的路程程显然更加没有料到这样的答案，足足愣了有一分钟才有些迟疑地伸手拉开了门。
他会选择直接向尹陌说明自己的性向，除了想表达自己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也是想看看尹陌对同性恋的态度，在这件事上，若尹陌表现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厌恶，他也就可以死了这条心，不再挣扎。
可偏偏尹陌不仅没有表现出厌恶，还忽然改变态度愿意收留他，路程程心里那点就快要熄灭的小火苗，就像被加入了一把木屑，“蹭”的一声又重新燃了起来。
他无法由此直接断定尹陌是直是弯，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尹陌能坦然接受他的性向，还愿意收留他，至少代表他并非毫无希望。
紧张地搓了搓手，路程程忍不住又确认道：“真的吗？尹先生，您真的愿意让我留在这工作吗？”
尹陌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会用听不懂人话的员工。”
路程程刚迈进门，闻言立刻瞪大了眼，赶紧用双手食指在嘴上比了个叉，示意自己不问了。
两人重新回到客厅，尹陌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我不聘用未成年人。”
“我成年了！”
尹陌并不怎么信任他，直接道：“身丨份证。”
“我真成年了啊，都二十一了。”路程程小声嘀咕，蹲下身双手将身丨份证递过去。
尹陌垂眸看了一眼，纠正：“二十。”
路程程的生日在年尾，这时才七月出头，按周岁算，的确才二十岁。
他也不争辩，笑得一脸得意：“反正成年了嘛。对了，尹先生，我叫路程程，您以后叫我程程就好。”
路程程的短发乌黑而柔软，十分自然地下垂着，扬起脑袋时，刘海往两侧自然分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再配上他那张还略带着点婴儿肥的白嫩脸蛋，总是含着一点点期盼的大眼睛，实在不能怪尹陌怀疑他的年龄。
将身丨份证归还，尹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房门：“你暂时住那里。”
楼下除了客厅、厨房和餐厅外只有那一个房间，不用想也知道尹陌的卧室在楼上，路程程暗自遗憾，怪只怪这别墅太大了。
“好的。”他很快收起那点小心思，“我能去看看吗？”
等尹陌点了头，他便起身一蹦一跳地进了那间房间。
与他原本预想的不同，整个房间面积不小，里头却只有一张床与一个白色衣柜，极尽简洁明了。衣柜里除了床单、被子等床上用品外，没有任何衣物，屋内也没有其他生活物品，显然之前并没有人长期在此居住，
这客房实在也没什么可参观的，路程程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又回到客厅，有些奇怪道：“尹先生，之前的家政不住在这里吗？”
“不住。”
尹陌不解释，路程程也就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尹先生午饭想吃什么？我去做吧。”
“随你。”尹陌说完便往电梯去，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能留下来对路程程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惊喜，因此他并不在意尹陌所表现出的态度，往厨房走时脚步仍带着雀跃，等到了冰箱前又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痛意传来，他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两个冰箱昨日他都已经打开过，可今天再打开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
冰箱里留下的大多是些保质期长的速冻食材，除了几个鸡蛋便没有别的新鲜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