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充足,似乎只要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再确定她死前的行为,就能知道到底是他杀还是意外。
然而,在确定死者身份这一点,就显得尤其艰难。
池小荷这是个普通人,她的出身和过往,都似一张白纸,只有确定她从何而来,才能派人走访,慢慢摸索出她曾经的人生。
赵瑞如此一句话,谢吉祥就想了这么多,她顿了顿,大概以为他想要再度立功,便道:“线索总会出现的。”
“最起码,我们已经有死者身份线索,这个案子不会拖得太久。”
赵瑞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苏晨坐在边上,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默默思考片刻,等两个人相互安慰完之后,直接出了马车。
呼,还是外面空气顺畅。
如此安排完,一行人便也到了皋陶司,谢吉祥下了马车,就看到白图靠在皋陶司的大门边,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在啃。
距离林福姐的案子已经过去一月有余,白图看到谢吉祥跟在赵瑞身边,还很客气打招呼:“呦,谢推官,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谢吉祥笑着同他打招呼:“白大人来得好快。”
白图看了一眼赵瑞,道:“赵世子爷的差事,我当然要尽心尽力了。”
赵瑞扫他一眼,对他的调笑不予置评。
“大人,”一名校尉从皋陶司里匆匆而出,“邢大人有请。”
赵瑞直接迈开步子,谢吉祥跟白图快步跟上他,直接进了皋陶司。
因还未确定死者身份,暂时不能深度验尸,所以赵瑞对邢九年的初步验尸没做什么特别大的期望。
不过邢九年毕竟是老手,光凭尸体表面特征,大概就确定了死因。
待赵瑞几人进了义房,邢九年才道:“大人,死者确实是冻死的,也确实是被冻伤之后徒步行至长干里,最后死在巷中。”
所以,是不是他杀,还有待考证。
谢吉祥道:“若死者真的是池小荷,她从柴房里撬锁出来之后,又是怎么进到冰窖的?进去之后还没有立即逃出,等到自己快要冻死,才从冰窖出来,也未求助,直接去了长干里。”
这里面确实疑点重重,她到底是在哪里的冰窖出事?是祝家还是其他人家?若是祝家的,她又是
怎么在身体重度冻伤的情况下逃出祝家的?
这一连串的问号至今没有答案。
谢吉祥道:“这些我们目前都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若她真的是池小荷,祝家一定不会放过她。”
所以,最要紧的就是确定身份。
邢九年顿了顿,问:“你们怀疑她是祝家的姨娘池小荷?她什么时候进的祝家?”
赵瑞道:“应当是去年,祝家大少爷出了什么事,以至于祝家的少奶奶柳氏做主纳妾。”
邢九年皱起眉头,脸色有些古怪。
赵瑞同他相熟,知道他为何如此,便问:“此事有异?”
邢九年叹了口气。
“我们作仵作的,往往也会望闻问切之术,不才在下的医术尚可,普通小病都能自行医治。”
邢九年只是陈述自己的本领,言语之间颇为淡然,似乎一点炫耀之处都无。
白图瞥了他一眼,怪笑出声:“刑大人好生厉害。”
邢九年没理他,只看向赵瑞跟谢吉祥:“因不能做详细尸检,我便给死者进行了仔细的望闻问切,发现她……发现她两三年前似乎曾经小产过。”
谢吉祥微微一愣,她下意识道:“什么?”
邢九年叹了口气:“是的,她可能小产过,而且因为小产之后没有好好保养,导致她无法再生育,身体破败得很厉害,具体详情,还得详细尸检方可知。”
谢吉祥震惊地看向赵瑞,赵瑞冲她点点头,谢吉祥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如果她是池小荷,那么祝家纳她为妾的动机,就是听说她身体康健,可以给祝大少爷诞育子嗣。”
但这个死者,已经不能生育了,别人不知,她自己心里肯定很清楚。
谢吉祥一瞬间有些动摇,她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那双杏圆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床上的死者看,目光反复在她眼角的泪痣上徘徊。
她怎么可能不是池小荷呢?
如果她不是池小荷,她又会是谁?
这一刻,谢吉祥的内心无比混乱。
就在她摇摆不定时,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把她从重重迷雾中拉扯回来。
“吉祥!”赵瑞呼唤她的小名。
“吉祥看着我,”赵瑞在她身边道,“不去管此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从今日我们掌
握的线索看,她有九成可能就是池小荷。”
谢吉祥心头一震。
她眨眨眼睛,抬头看向赵瑞。
赵瑞的那双凤目总是冷冰冰的,他习惯于淡漠地看着世人,习惯于以冷漠的态度面对这个泥潭一样的世事,可他不会这样看着自己。
此刻看着谢吉祥的那双凤目,里面有着她所熟悉的温暖和专注。
只有看着她的时候,他才会有些温度。
谢吉祥长长舒了口气:“是我着相了。”
她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很顺利,仅用一日就破案,因此她完全没有追查错误线索的经历。
所以这一次,才会显得有些无措。
若非赵瑞一眼就看出她在惊慌什么,一声就把她叫回现实,此刻她恐怕还沉浸在自己推断错误的怪圈里,无法自拔。
谢吉祥叹了口气,道:“不去考虑这些,先查池小荷的身份,找其亲朋好友过来认尸才是首要的。”
赵瑞看她自己缓过来,便道:“不急,校尉们已经出去寻了,最迟明日就能有结果。”
仪鸾卫办事,绝对错不了。
谢吉祥略微松了口气。
一行人又讨论一番,着重安排白图探访祝家跟池小荷的根底,赵瑞这才送谢吉祥回家。
今日没怎么跑,谢吉祥看赵瑞还有许多差事,便也没留他用膳。
赵瑞匆忙吃了一个何嫚娘包的萝卜缨包子,直接离开谢家。
案子没破,又没有更多线索,谢吉祥便有些心神不宁,下午只得搬出她的小炉子,开始做茉莉花露。
如此到了第二日清晨,谢吉祥早早便醒来,她自己穿好衣裳,换了外出的厚底鞋,直接带了一份早膳步行去皋陶司。
从青梅巷去皋陶司要走小半个时辰,趁着天色熹微,略有晨风,谢吉祥一路直奔皋陶司而去。
待她到皋陶司的时候,守门的校尉还很意外:“谢推官,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谢吉祥抿嘴笑了笑:“案子没破,不能定心,大人可起了?”
守门的校尉还真不知赵大人是否醒来,他道:“大人之前吩咐过,谢推官到了直接进便是,推官这边请。”
谢吉祥倒是知道赵瑞性子,因此没多意外,她谢过校尉,自己顺着游廊往皋陶司的后院行去。
此刻天还未
曾大亮。
皋陶司里面好似没有人烟,安静得仿若深夜,谢吉祥轻车熟路来到后衙,抬头就看到后衙门口守了两个侍卫。
不是仪鸾卫,而是赵王府的世子亲卫,所以这两个人都是认识谢吉祥的。
“小姐安。”
谢吉祥点点头:“世子可起身?”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要怎么答话。
谢吉祥也没这么早找过赵瑞,确实不知他早晨何时醒来。
“那我便在院中等吧,”谢吉祥也不为难人家,“待他起身再说。”
她话音落下,赵和泽便从另一侧回廊闪身而出:“小姐,世子在晨练,这就回来。”
谢吉祥抬头看了看天:“瑞哥哥这么早就起了?”
她今日是因为惦记案子,睡不着觉,却不知赵瑞已经醒了。
赵和泽看她一脸茫然,决定给自家世子卖个惨。
“自从进了仪鸾卫,世子早晨就没有睡过懒觉,往往卯时就要起来练功,不分寒暑,不避雨雪,才有今日的成绩。”
谢吉祥微微一愣。
赵瑞这两年来的辛苦,从没跟她说过。
她其实也问过赵瑞仪鸾司好不好干,赵瑞每次都避重就轻,跟她说:“不用操心我的事。”
没想到,仪鸾司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待的。
谢吉祥正想说些什么,赵瑞拎着长剑,一脸汗地出现在后衙:“和泽,不要多嘴。”
赵和泽被他“关怀”一眼,立即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赵瑞扭头看向谢吉祥,微冷的面庞在渐渐绚烂的晨光里微微发光,他脸上的汗好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让人移不开眼。
谢吉祥的脸蓦地红了。
赵瑞脸上依旧紧紧绷着,可说话声音却带了些笑意:“怎么如此看我?太帅了?”
“呸,”谢吉祥啐他,“快去沐浴更衣,别着凉。”
赵瑞的目光在她通红的耳垂上一扫而过。
然后便闪身进了后衙。
“你脸红了。”人走了,声音却飘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吉祥:你才脸红,你全家都脸红。
赵瑞:好,我全家确实脸红了。
谢吉祥:……
谢谢大家的意见,已经修改过啦~